“铛!”剪刀从手中滑落,撞击地面。声音被放大,拉远又拉近,然后撞进耳膜,就像灵魂撞进肉体——这世界终于变得清晰——
顾冬吓傻了,他清晰地看到此时的安媛,苍白着小脸、鲜红着细手,然后世界颠倒。
“咚!”头骨撞击地面——安媛倒地;身体撞击房门——蔺希川冲了进来。
再一次,声音放大,拉远又拉近,撞向耳膜,撞进肉体,然后便是满眼鲜红。
“顾冬!顾冬!顾冬!”声音由远而近,空虚缥缈的,渐渐变得真实,真实得像一把利刃插进心头——安媛!
他早该知道,早该了解——安媛会用最恶劣的方式为她的眼泪找一个最好的理由。
曾经是,现在也是。
心头的刺疼终于唤醒懵懂的顾冬,听到蔺希川的呼喊,他摇摇晃晃走上去抱起倒地的安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信你我信你我信你……”顾冬拼命地重复。
这一次,他怀里的安媛,终于肆无忌惮地流眼泪,因为这一次是真的疼、钻心的疼。疼到说不出话来,疼到全身颤抖,疼到只能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每一个人。
顾冬抱住她,就像抱着满怀的荆棘——安媛在他怀里的每一次抽动,都像一根根冰针刺进顾冬的每一寸皮肤。不见伤不见血,只剩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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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梓涵跟随叶南走进他的家,门关上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她后悔执着地等他来,这样就不会看见那样的场景。
她后悔和叶南去追回已经离开的安媛,这样就不会知道当看见安媛和别的人抱在一起时叶南有多嫉妒。
她最最后悔的还是,告诉安媛叶南喜欢她,这样她就不会看清叶南对安媛何止是喜欢。
她后悔,因为她嫉妒,因为她得不到,因为她太深爱。
因为深爱,所以还是会心疼、会在乎、会舍不得——
周梓涵走上去,抢下叶南刚刚从冰箱里拿出的啤酒。她低着头,不忍看他伤痛,“深夜喝冰啤酒对胃不好。”
叶南的动作停滞一秒,但下一秒还是坚持地打开冰箱要从里面拿出啤酒。
“砰!”冰箱大门被周梓涵强行关上,她抵在冰箱门前,苦口婆心:“你会胃疼。”
而我会心疼。
终于不再坚持打开冰箱,叶南只是说:“别管我。”
那语气,就像冷藏室吹出来的寒气,冷得周梓涵不由地全是颤抖,然后就把眼里的泪抖了出来,“你生我的气。”
叶南不语,从兜里拿出烟,含在嘴唇上,转身朝阳台走去。
周梓涵照样跟上去,抱着冰啤酒,她自嘲道:“我是很讨厌,明明说过分手,却还缠着你。明明不想管你,却偏偏要面面俱到。明明决定不爱你,却依然死皮赖脸不折手段。”
说着,周梓涵打开一瓶啤酒,喝掉一大半,看向叶南时越发觉得他好看,“可是,除了长的帅,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叶南一如既往地沉默,周梓涵喝掉剩下的半瓶啤酒,又接着开下一瓶。“你生气,生我的气,气我找来秦雨晴欺负安媛,气我打了安媛,气我告诉安媛你喜欢她。可是,我也气你啊!气你当年说喜欢我,气你后来要分手,气你畏畏缩缩犹犹豫豫不是男人!”啤酒被愤怒掷远,酒水飞出酒瓶,淋湿了叶南嘴上的烟。
即使已经偏过头,但依然被殃及,叶南吐掉“酒烟”,回头看一眼疯狂的女生,“闹够了吗?”
还是一样的冷漠,周梓涵清晰的感受到,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么难那么累,“没有!”所以,这一次,想要任性点,“叶南,永远都不会够。”
“好啊,你继续。”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多余的感情,冷血起来总是那么干脆利落,立刀不见血。
可是这一次,谁也不能幸免。
“你知道的,顾冬也喜欢安媛。”眼泪吹在脸上,逐渐干涸,周梓涵转身,对着离去的背影,“所以当安媛问你时,你犹豫了,你怕说出来,伤害顾冬!”
离开的步子停住,身体僵硬,叶南想起顾冬——
这个与他一起从少年变男人的发小,虽然抵不过和安夏从出生就一直做兄弟的命运,但从八岁那年见到他时起,这个人就在叶南的生命里不可或缺。
即使是后来,他众叛亲离丢下安媛离开季西,叶南也是他与过往唯一的联系。或者说,叶南是唯一能体谅并接受他——既做顾冬又做许靳宇。
那些年,没有安夏安媛季西的日子里,顾冬做着他的许少叶南当着他的叶sir,两个人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干净男人该干的事。
所以,安夏对于叶南,就像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人。而顾冬之于叶南,才算是真正地活在一起抽烟喝酒的兄弟。
可是兄弟怎么也跑不了喜欢同一个人的命运。
叶南是从什么时候知道顾冬喜欢安媛的呢?或许是每一次拼酒,先倒下的他嘴里的梦话。或许是那些年,他念念不忘的总是聊起的那个人。或许是他历任的女朋友里,总带着过去相似的痕迹。
或许是好久以前,从顾冬离开的那时,叶南就知道了。
知道安媛之于顾冬,既是白月光也是朱砂痣。
既然这样,成人之美——叶南是愿意的——他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然而,当“自以为”的场景真的发生在眼前时,叶南所有的大度隐忍成全牺牲,都被一缸酿臭的“醋”搅得乱七八糟稀里糊涂。
伤害顾冬或者是放弃安媛,叶南一个都不想选。
周梓涵当然也清楚,“顾冬和安媛。叶南,你要怎么选呢?”
没有答案,至少目前,叶南找不出答案。
“其实你应该很会做这样的选择题,不是吗叶南?”周梓涵自嘲,“就像安夏和我,你选择了安夏。”
女人的思维总是不可思议,叶南再一次见识,只是这一次他不留情面的反驳,“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叶南!”周梓涵明知故问——很明显不是吗?叶南不喜欢周梓涵,而且喜欢周梓涵的安夏最近也要结婚了,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多么失败的类比。
叶南没有说,周梓涵已经被点燃,他不希望再火上浇油去“点爆”她。
“呵!叶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居然会拿自己和安媛比,来衡量你的爱。拿安夏和顾冬比,来衡量顾冬对安媛的喜欢。”
“爱不是用来衡量的。”叶南小心翼翼地劝慰。
“你说的对,”周梓涵深呼一口气,然后紧紧地盯住叶南,“爱不能用来衡量,它只分‘爱’与‘不爱’,而你,不爱我。”
没有开灯,黑暗里,叶南也回望周梓涵,依旧沉默,双眼里是不置可否的坚定也有深情满满的心疼。
他还是喜欢这个女孩的,但只到喜欢。
纠结好久,叶南还是走上去,为泪流满面的周梓涵递上纸巾,他“好好先生”的习惯终究改不掉。
赌气般地,周梓涵没有接过纸巾,任由脸上涕泪纵横。
“你说的都对,但你忘了,安夏爱你。”不能给她擦眼泪,叶南只能好心相劝,希望能缓解她的悲伤。
“叶南,你逗我吗?安夏都要结婚了。”周梓涵却觉得可笑。
“那又怎样?”
周梓涵有些吃惊,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叶南,不敢相信叶南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说什么?结婚不就代表两人相爱吗……或者说,它对于你们男人只是一个仪式,一文不值。”
叶南也意识到自己的激动,可是一想到那样的原因,他就无法平静,“赵知之怀孕了。”转身,他又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含着。
原来是这样,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欣慰和难过混杂着,周梓涵突然觉得胸闷,说不出话。直到叶南的烟抽了一半,才愣愣地问道:“是安夏的吗?”
叶南沉默,周梓涵突然明白,“难道就没问过?”
“是安姨告诉安夏的。”所以这中间“确认”的过程早就省掉了。火心燃尽,烟灰掉落,叶南静静地看着,无能为力。
“所以,就这样妥协了?”所以,这才是他突然要结婚的原因?
周梓涵不是第一天知道安姨对安夏的操控,但面对人生大事,安夏难道就没有反抗吗?
如果真的喜欢,如果真的深爱,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了呢?
周梓涵为安夏难过,也为自己难过——原来那个唯一爱着她的人也不是如此深爱罢了。
那么叶南呢?
“如果我怀孕,你会娶我吗?”向着叶南的方向,周梓涵虔诚而渴望——这是昨日今早最后的稻草。
烟蒂从指尖陡然掉落,原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话题又转了回来。再也不能给任何“温柔”了,这一次要断就断得干净,背着她,叶南说:“不可能。”
不是“不会”,而是“不可能”。都是否定,却天差地别。
周梓涵死死抓住衣角,咬着嘴唇,“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让‘它’发生。”
说得信誓旦旦,周梓涵却认为可笑。你是喜欢安媛,可喜欢安媛之前,你也是个男人,不是吗?
是男人,就有软肋。而男人的软肋,周梓涵很清楚,所以这一次她也狠下心来,既然纯情的死缠烂打没用,那就妩媚的不折手断。
为了深爱的人,也就这一次忘了自己吧!
“那现在呢?”
叶南本以为周梓涵会再次歇斯底里,没想到她突然沉默甚至是平静,平静到这么长时间后说这么平静的一句话,叶南很好奇她到底想干嘛。
“周梓涵,你……”
叶南转身,话却只说了一半,另一半被堵在喉咙,就像此时他的身体被一丝不挂的周梓涵“堵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天边渐露晨光,拂进阳台,透过窗帘,黑夜终于过去,但眼前的黑夜如何度过?
照入客厅的些许阳光,落在周梓涵光洁美好的后背,叶南突然眼前全黑。
即使是恋人时期,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没有如此靠近——只隔着叶南身上一层薄薄的制服。
“那现在呢?”
现在,还是“不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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