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敏清气色不大好,虽然化了淡妆,仍然可以感觉到她的面色稍微泛着不太健康的黄白色,她给我点了一杯蓝山,自己只要了一杯白开水。
她开门见山的和我说:“我的事,可能你已经都知道了吧?”
我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
她接着又说:“其实我想请你为我保守一个秘密,千万不要告诉尹放,我和曾……曾问瑶爸爸的事情。” 她一开始应该是想说曾问瑶爸爸的名字,但是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准备礼物,压根就没去细想关于夏敏清和尹放的联系,现在听夏敏清一说,才发现,她们在认识彼此前唯一的联系,竟然是曾问瑶。
尹放小时候被曾家收养过半年,又被曾问瑶给伤害了,后来夏敏清出现,破坏了曾问瑶的家庭,而尹放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夏敏清的亲妹妹,所以这一切……原来都不是巧合。
“你是个聪明人,偏偏又是除了我之外,唯一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就算我不说,有一天你也会发现,这几件事情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联系和巧合。与其让你去猜测这其中的关联,不如我亲自告诉你。
“我九岁的时候,被送到美国念书,寄养在我姑家里。那时候敏敏……就是尹放,她以前的名字就是夏敏敏,那时候她还不到三岁。两年后,我父母出了车祸,敏敏也失踪了。姑姑带我回家找过,可是没有找到,我姑没有孩子,她收养了我。可是尹放却没有我这么好的运气,十八岁以后,我回来了,费尽力气找了一两年,才找到她。
“我了解了她所有的过去,没有急着和她相认,只在暗处守着她。如你所知,我在了解她的过去之后,还选择了报复曾问瑶。因为我知道敏敏被领养那半年里,受到过太多伤害,你见过她额头上那道疤吗?那只不是九牛一毛,更多的伤口都藏在看不见的地方,都藏在她的心里。
“我从一开始报复的时候,就故意让曾问瑶知道她父亲有外遇。觉得可以收手的时候,去他家里挑明一切,彻底让她崩溃。只是现在她成了这个样子,我的孩子也没了,大概都是报应吧,一报还一报。”
听她说完这一切,我哑口无言。足够的爱和足够的恨,足以让心魔驱使一个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对于一件事情的对错判断,我忽然开始有些茫然了。先错和后错,大错和小错,无由之错,有因之错,不都是错吗?只是在得知这些事实之前,为什么我要分得那么清楚?我曾经一度认为夏敏清对曾问瑶造成的伤害,是无法被原谅的错,而曾问瑶当年对尹放造成的那么多伤害,我却有些偏心地认为,可能只是因为她那时候还太小不懂事,所以这些伤害是可以被原谅的。
对自己喜欢、在意的人太过宽容,对其他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我潜意识里对曾问瑶的偏袒,其实对尹放而言,也是很不公平的。我只觉得夏敏清的所作所为给曾问瑶带去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但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曾问瑶的所作所为,也会给尹放造成很大的心理阴影。
尹放一直以来的轻描淡写和故作轻松,是因为放不下,是因为不想让大家尴尬,而不是真的走出了阴影,而她想尝试放下,所以才会一次次逼着自己去面对这一切。
“我现在决定,要带敏敏离开这里,有一点私心,我怕她知道这一切心里会有负担。但更多的是,我想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夏敏清看着那杯水,缓缓说道。
“尹放……她也想和你一起离开吗?”我有些不敢相信,“那炎辰呢?她放得下吗?”
“她已经考虑好了,只是……我还想冒昧求你一件事。”夏敏清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的同时望向我:“你是敏敏的好朋友,这几天我知道她一定会和你告别,关于她要离开的事,请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炎辰,不然她就走不了了。”
“好,如果这是尹放自己的选择,我不会说的。”
“谢谢。”夏敏清郑重其事地说。
看着夏敏清离开的背影,我在心里打定主意,炎辰和尹放两个人之间……我两不相帮,决定权还是在他们自己手里。
夏敏清走后,我仍旧呆呆地坐在咖啡厅,得知了这些事情之后,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偌大的落地窗外,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孩走过,稚气未脱的脸上挂满了笑容,他们肯定也有烦恼,快乐与悲伤之间的联系是很难被割断的。
就像桌上这个盛着蓝山的杯子,一半有阳光的照耀,闪闪发光,一半处在阴影下,黯淡无光。
有些人是一个人的光,也是另一个人永远的噩梦和阴影。
直到他们消失在我的视野,我才回过神来。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很久,我望了一眼屏幕,是一个陌生的乔南市的号码,迟疑了一下,正准备按下接听键时,手机停止了震动。
这时候一个面带微笑的服务员在我的身边停下来,在我的桌子上放下一个半红的苹果:“您好,这是圣诞节小礼物,请笑纳”
有些节日可能原本对于不爱过节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意义,可是却因为某些重要的人,赋予了它全新的、很重要的意义。
也许是因为她善意的微笑,也许是因为那个半红的苹果,我想起了三年前的圣诞节,那时候我才17周岁,还没满十八岁,还在高三的“大队伍”里挣扎着,也是那年的圣诞节,我认识了顾冉汐,炎辰……
这三年的时光碎片一股脑地在我的脑海里闪烁着,关于顾冉汐,纪子翌,苏牧安,炎辰尹放……这三年的时光看似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回顾,但实际上这些片段完整的一个个接着在我脑海里闪烁完,不过也就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因为它们已经刻进了我的生命里。
这些回忆被打开之后,我有一个很强烈的念头——我要找苏牧安,把属于我和他的过去终结,我要问清楚所有的事情,我不想活在不明不白里,我想要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思考了一下,向之前和我关系还不错的苏牧安的同学打听了一下苏牧安在哪儿,才知道他去乔南市的苏氏实习,没有问顾冉汐,是因为她肯定会强烈要求我不要纠结过去的事情。
问完消息之后,我看了一下屏幕上的时间,15:50,小怿江也快放学了,我想着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往幼儿园走了,然后给我姐发了条消息:今天我去接小怿江。
幼儿园门口,大家的神情或者焦急或者平静。大多出自一种被称为幸福的心情。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即使是负担,也是甜蜜的负担吧。
小怿江总是能在人群中很快地找到我,大叫着“小瑾姨”并用力地朝我挥手跑过来,有个人牵着他的手,是纪子翌。
“纪先生,你最近好像很闲呐!”我想着这几天接小怿江放学的时候,总能看到他。
“请了几天的假,其实也不算请假,总之公私事都有,打算回家一趟。”
“你什么时候回乔南?”
“明天,我要回乔南那边的总公司待挺长一段时间……你要是想我可以直说。”纪子翌推了推眼镜,似乎完全忽视了小怿江的存在。
“我巴不得你早点回去……”
“子翌叔叔,你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啊?小怿江会很想子翌叔叔的。”小孩子始终是小孩子,只要混熟了就能够毫不掩饰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不似大人,总有千回百转。
纪子翌拍了拍小怿江的头,打开车门。他语气温柔地回答小怿江:“叔叔回去处理完一些事就会回来陪小怿江玩,乖,上车吧。”
我笑了:“你对小孩子还真有耐心吶。”
“要不然怎么和你相处得下去。”
我被他呛得无话可说,他是在说我还是小孩子吗?纪子翌很多时候都说我爱装深沉,像个小大人。
回到公寓,打开门,空空荡荡,怪安静的。纪子翌和小怿江还在车库。我走到小怿江的房间,把提前做好的元旦礼物放在了他的桌子上。拉开了百叶窗,有细碎的阳光洒进来。
太阳也是怕冷的吧,否则冬天的太阳怎么会早出晚归?当我们才刚感觉到些许暖意的时候,它却一声不响地离开,不肯多停留一刻,带来美好,又让希望落空,真是残忍。
如果现在顾冉汐知道我这样想,她肯定会无比鄙夷地看着我:“不就太阳直射点的南北回归运动么,至于说得这么伤感吗?矫情。”她总是会在我说出一些自认为很煽情的句子之后打击我。
纪子翌和小怿江回来了,我走到客厅,只见小怿江抱着一大堆玩具回房间了,而纪子翌则把一些零食和菜往柜子和冰箱里放。
我走过去帮忙,发现他买的东西还真不少:“你真要回乔南待很久吗?”
纪子翌望了我一眼,那种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个白痴一样:“宋瑾顔,我说你今天反应,是比平常慢半拍还是怎样。以你的智商,应该在我认真回答小怿江的问题之后……二十分钟以内,就可以想到我是真的要回家吧。”
他停顿的那一秒,假装认真思考我智商的样子,让我很不爽。
我本能地反驳他:“今天堵车堵得我心慌气血不畅大脑缺氧,也不知道是谁,非要挑一条那么堵的路。”
“知道今天为什么堵车堵得厉害吗?”
“还真不知道。”我回答得漫不经心,今天的战斗力似乎格外低下,看来八百回合的战争只能留到下次。
“知道为什么幼儿园今天提前放学吗?知道为什么你刚刚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吗?”他无奈地看着我。
我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圣诞节也是节日,所以路上是会比平常堵车严重些:“我白痴了,我认输!不过你要回去的话,能不能捎我一程?”
“你期末不用复习?”
“我要回去找一下尹放……还有……苏牧安。”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说起苏牧安名字的时候,我居然有一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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