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松软宽大的睡衣被汗水浸个湿透,牢牢黏在身上寸肤不移。
恍恍惚惚间,叶悠悠只觉耳畔传来些微金属互相敲击的声响,艰难侧过身去,半边面庞灼热不堪,久贴被枕的肌肤被捂得通红,突然暴露在空气里,一阵沁骨凉意来袭,生生刺出浑身一个战栗。
脚步声由远及近。
勉强挣扎着想撑开厚重眼皮,但模糊不清的视线依旧将渐趋靠近的身影扭曲得近乎变形,面容丝毫分辨不清。
“是谁……”虚弱无力的声音从喉间低吟。
清若兰芷的吐纳夹杂着湿湿气息渐渐在耳畔升腾萦绕而起,“你生病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过几秒迟疑,本疑惑迷虑的面庞上顿时生出层层怖意,手掌紧紧揪住被单,浑身不住颤栗,竭尽全力般退缩到床头一角,歇斯底里大声喊叫起来。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你是谁!你走开!”
眼眶里,泪珠越积越多,最终汇成两行清泪,滴滴溅落在伸出的手臂上。
“好好好,宝宝乖,我们不去医院,不去医院了,你乖乖躺好……”
温暖轻柔的声线附在耳垂边低吟,结实有力的臂膀安抚过战栗身躯,仿佛具有魔力般,叶悠悠终不再挣扎,乖乖松手重新躺了下去。
待沁凉湿冷的毛巾敷上额头,再敌不过渐渐侵袭而来的丝丝困倦,重新阖上双眸,在甜腻微笑中,叶悠悠满足得再次沉沉睡去。
疏朗细密的光线从薄如蝉翼的纱帘外深深浅浅地透进来。
平覆在纯白被单上的指节渐渐恢复知觉,犹带泪痕的长睫轻轻颤动,褥下身躯慵懒蠕动起来。
扶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叶悠悠艰难撑起身子斜靠向床垫,舌尖丝丝沁出苦涩,浑身上下酸胀不堪。习惯性伸手寻觅水杯,指尖触及的却是一块已然冰凉濡湿的毛巾。微微一怔,柳眉轻蹙,取过床柜上放置的手机,打开翻盖,心下不由低呼一声,居然已睡过了一天一夜。
匆忙翻身下床,手忙脚乱在衣柜里找替换衣服,卧室外传来的时断时续的细碎声响打断了叶悠悠手中动作。
快步走至卧室门边,稍作迟疑,转动门把。
开门不过瞬间,叶悠悠下意识便想立刻把门重新关上。不过闻声瞥来的淡淡目光,却使她生生控制住了这个过于稚气的想法。
心上一阵忐忑,略显局促不安,只呆立在那里,看杜迦南转过头继续熟练完成手中一系列动作,进退维谷。
“今早才退的烧,肚子里最好垫些东西。”
把煎好的荷包蛋挪到盘子里,最后一道主食已然完成。
叶悠悠瞥一眼不远处餐桌上犹冒热气的丰盛早餐:新鲜牛奶,焦黄吐司,蒸熟的肉片,煎好的荷包蛋,色泽鲜丽的果酱,齐齐铺满不大的餐桌。
“难为杜总一大早出去买这些东西,不过可惜,我没胃口。”
亟待转身关门回房换衣,身后浅浅蕴容讥讽的笑意徐徐而来。
“可以一夜不归……你爱的人还真是爱你……不和他比翼双飞共结连理怕是对不起你自己……”
“他出国了。”咬住下唇,强装笑意,“杜总昨晚的照顾我不胜感激,不过现在我已经没事了,待会就去上班,杜总也请回吧。”
淡薄笑意和着低沉音域清浅飘来,“既已自身难保却还心心念念想着上班的估计也只有你……”
中烧怒火喷薄般涌上心头,音调倏然提高几分,“你还是不肯相信邮件不是我发的吗?!”
“是与不是,我根本不在乎。”关掉水阀,甩干手上残留的几颗水珠,杜迦南漫不经心道,“你从今天开始休年假。”
“我不想休假……”终究,还是收敛了怒意,压低了语气。
斜睨一眼不远处那张局促不安的面庞,重瞳中一丝浅笑稍纵即逝,“我原以为你会感恩戴德千恩万谢于我的这个决定,不过现在看来,却是改性了……”
“既是没做过的事我不想藏着躲着。”
唇角微弯,语气里讥讽之意渐深,“所以在你看来,做过的事情就可以躲藏得那么密不透风么……”
心下一怔,叶悠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话,是深深烙进了她骨骼里的。一个孩子,如果生过的疾病多了,见到白色就会产生莫名的恐惧;一个成人,如果偷过的东西多了,看见警局也会绕道而行;她,如果瞒着的事情多了,哪怕半句浑然无关的话语,也会引起莫名的心悸,生怕一不小心,辛苦死守着的零星半点东西就泄露出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辩解,苍白无力。
脚步声渐趋由远及近,硕大身影蓦然从上而下笼罩过来。
“告诉你……”强行捻起下颚,杜迦南生生把叶悠悠面庞端抬起直视自己,“我根本不在乎是谁发的邮件,金马集团的生意,不做便不做了。只是你勾搭上张世年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又怎能错过呢……”
“我没有……”强忍痛意,叶悠悠呼吸越来越急促。
“比起你,我更愿意相信照片,至少,它不会说谎……”杜迦南眸光犀利似能销蚀极尽般冷冷盯着她看。
“那是……因为……”欲言又止,双手攥拳至于指甲也深深嵌进肉里,“坐他的车是因为……”
“因为你朝三暮四喜新厌旧还是你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未及叶悠悠把后半句吞吐完毕,杜迦南早不耐烦生生打断回去。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发疯般连连摇头,眼角沁溢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横虐在近乎扭曲的面庞上,缓缓滴落渐趋用力的指尖。
仿佛被灼伤般,杜迦南下意识兀得缩回手,直直把渐欲脱口的词句咽了回去。凝视住被泪水弥漫得模糊不清的面庞,良久,叹一口气,终究,平复住语气。
“你听着。接下来的五分钟,不论你说什么解释什么,我都相信,不过,只这五分钟。”
笑靥渐渐弥散在僵白的面庞上,长睫轻颤,微抬起含笑噙泪的双眸,目光只死死纠缠在面前这对深不见底的泥淖里,也许今生,就此沉沦下去也亦尝不可,至少,这副已然烙进心底的面容,即使在下个轮回里,也切肤不离永难忘记。
“邮件不是我发的。”
声线幽然低抑,似从远方传来。
“嗯。”
“还有……”
叶悠悠轻轻踮起脚尖,将头凑了过去,唇几乎贴近了他的耳畔,在唇形拼凑出三个字无声默念——我爱你。
而后,终于使些气力,让声音从喉间流溢,耳语低吟。
“还有……我真的……很在乎他……求你……不要再这样说我们……”
终究是惹恼了他。一个踉跄,叶悠悠被远远推了出去,重重摔在客厅一边的沙发里。握住门把的瞬间,杜迦南突回过头来,黝黯不可见底的眸光里,星星点点的光晕似愤怒,似讥讽,似妒恨,似冷漠,擒住她脸上残余的凉薄笑容,不过瞬间,已然掩门而去。
叶悠悠再控制不住抓起案几上的玻璃杯用力甩向门板,晶莹碎片乍然崩裂,划过空中的明媚光际,四散满地。
“叮铃铃……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音在空旷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喧闹。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拖着沉重的步子,叶悠悠缓缓从卧室走出,手里端一杯热腾腾的牛奶。身体虽已不再发烧,但随之而至的疲惫和倦怠还是强烈透支着她本不厚实的体力。
抓起听筒,无力答道,“你好,哪位?”
“是我。”
心下不由一颤,端着牛奶的手轻轻一晃,几滴奶液洒落在铺满玻璃碎片的地板上。
“呵……”不由低低冷笑道,“你打来做什么。”
“怎么,哥哥关心一下妹妹还需要理由么?”电话那头,邪佞笑声直直刺得叶悠悠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何必惺惺作态,现在也没有旁人,不想我挂电话的话,就不要拐弯抹角。”
“呵呵,这么久不见犟脾气又上来了啊!哈哈哈!爽快!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打电话来,是想和你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张世年这人,你应该印象深刻吧。”
“他?呵呵……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凑巧的是,他是我朋友。”
“臭味相投便称知己,没什么奇怪的。”
“呵呵……不过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巧事一桩接一桩。前几天在签单会上,张世年私下里向我透露,你和他曾有过往来,并且听说,你和那个王子殿下毓晗勋,私交甚密啊,哈哈哈……”
抵死咬住嘴唇,叶悠悠心中一阵狂跳,“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悠悠啊,你到底想瞒我多久呢……你和那个毓晗勋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你到底想怎样!你我之间的事不要牵累别人!”
“呵呵,放心,我不会怎样,好奇罢了。现如今,看你这么紧张为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样子,你可叫我怎么忍住不去猜想你和他之间的花花新闻呀!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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