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镇上开游戏机房的都是有背.景的,毕竟打游戏的很多小年轻,不乏一些年长的人看来“不三不四”的混子,没点儿本事镇住他们,店根本开不长久。
所以这种地方的老板对于闹事没什么怕的。
见这情况直接打电话喊了派出所过来,让他们将“影响正常经营”的褚老婆子带走。
褚老婆子这年纪还真不怕警察,不过她在派出所里一顿闹之后,里头的人委婉提醒她:你曾孙子既然在黎小念书,可见是常要来镇上的,得罪了游戏机房,就不怕有什么后患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褚老婆子一皱眉,说你们是不是帮着游戏机房欺负我们小老百姓?
派出所的人耸耸肩说你自己也看到了,人家游戏机房一堆大大小小的孩子,见天的排着队等着玩呢,你这么一闹人家不高兴了,都不用自己找人,直接放个口风说谁打你家孩子一顿就让他免费玩上一个半个小时的,你信不信你孙子以后学都不好上了?
都不说外面,就说黎小,成天惦记着游戏的孩子也不少。
褚老婆子心头一惊,面上还不肯示弱,说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虽然我们只是村里人,但谁敢动我家孩子我就跟他们全家拼命!
“那么多人你拼的过来吗?”派出所的人劝她还是消停点的好,因为万一游戏机房真的撺掇小孩子们围攻宁宗的话,别说宁家了,换了镇上人家都吃不消,毕竟那些都是未成年,就算把宁宗打出事情来都不需要负责人的,顶多监护人赔点钱,那还得人家有钱……总之老婆子就算有豁出去的心思,却也招惹不起游戏机房的,还不如省点力气,回去管教好孩子。
可褚老婆子要是能把宁宗管好也不会跑来镇上闹了,她失魂落魄的回去,跟宁福林抱头痛哭。
说起来他们母子都是要强的人,当年褚老婆子仅仅为了不让村里人笑话自己生不出儿子来,也是为了在那个艰难的年代节省开支,就亲手溺死了三个亲生女儿,一滴眼泪都没掉,迄今不觉得后悔跟愧疚。直到宁福林的降生给她洗刷了“耻辱”,哪怕丈夫去的早,在那个时候孤儿寡母比现在的孤儿寡母更艰难,还有赵家在旁虎视眈眈,她都咬着牙撑过来了。
支撑她的无非就是我有儿子我要好好栽培他。
宁福林也没让她失望,是私塾里学的最好的孩子,连那会儿镇上一些小少爷都比不过。要不是大清亡了,褚老婆子甚至还指望儿子考功名光耀门楣……可就算大清亡了,宁福林好歹也是做过村支书的。
以宁家的底蕴,算是很争气了。
母子俩一直都指望这种争气能够代代流传……更正,是在家族的男丁身上代代传承下去。
没想到宁宗这么没出息,这才小学就沉迷游戏了,以后要怎么办?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难道以后要一辈子留在这朝阳村里种田吗?
只要想想那种结果,以及村里人的嘲笑跟奚落,褚老婆子就有一种羞愤欲死的冲动。
他们哀哀哭泣,质问着冥冥之中的宁家祖宗为什么给了宁家延续后嗣的男丁却不给这男丁好学上进之心时,宁光在扫院子,听见了跟没听见一样,甚至心里还有点快意。
因为这两位长辈从小就说她是廉价又没出息的,宁宗才是光大宁家的指望。宁光非常不服气这个想法,甚至盼望能够超过宁宗打他们的脸,可惜她念书没什么天分,又找不到其他出路,只能将这种想法藏在心里,暗暗的不甘。
之前宁宗学习成绩不错的时候,宁光格外的委屈,为什么上天已经给了宁宗那么好的待遇,还要给他念书的天赋?
如果他真的考个大学出来,岂不是坐实了褚老婆子以及宁福林他们这些年来的重男轻女?
所以现在宁宗成绩每况愈下,宁光乐见其成。
不过褚老婆子跟宁福林虽然伤心,却不肯就这么放弃的。
他们东奔西走的,居然找出了一个法子来,止住了宁宗下滑的成绩。
就是断了原本每个礼拜都会无条件发给宁宗的零花钱,改成按照他的成绩给钱。而且也不再限制宁宗拿了钱之后去干什么,哪怕是打游戏。
之前他们对宁宗各种劝各种哭,宁宗从起初的愧疚不安,很快就无动于衷了。
他虽然平时挺会哄长辈的,但那也是长辈一直顺着他,现在因为游戏牵动着他的心,不让他玩游戏的长辈成了坏人,这种诉说、眼泪以及苦口婆心就成了厌恶。
宁宗甚至扯了宁光出来,说宁光已经不念书了,成天待家里做家务,也没见你们说什么,怎么反而我不想念书了你们要这么寻死做活?难道平时说疼爱我都是骗人的吗?
这逻辑别说褚老婆子跟宁福林何等心碎,宁光都目瞪口呆。
家里的气氛为此很是紧张了些日子,一直到这个妥协之后的法子出来,宁宗虽然皱着眉,到底松了口气。
他现在还小,必须指望家里养着,如果褚老婆子以及宁福林铁了心不给钱,他可以发脾气可以抱怨可以大吵大闹,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
所以现在有了个弄钱的门路,哪怕是他厌恶的学习,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忍了。
不过毕竟心思没有全部在学习上,这种为了打游戏去学习的态度,也就是避免了他滑向吊车尾,从之前前十名的优秀学生,沦落成了一个普通的中等生。
而且由于褚老婆子他们将宁宗成绩下降的缘故闹到了学校,宁宗成为学校很多老师嘴里的反面教材。
老师们上课的时候不时会带一嘴,让大家专心学业,别像宁宗一样不争气,叫年纪那么大的太婆跟牙牙还要跟着操心。
这年纪的学生听了之后,当然会去嘲笑宁宗,还有外班的人专门跑他们班里打听哪个是宁宗。
宁宗为此恼羞成怒,回家之后很是发了一番脾气,让他们以后别再有事没事跑学校去找老师,简直丢死个人了!
褚老婆子跟宁福林心里难受的紧,又不舍得说他,只能继续逮着宁月娥出气。
宁月娥也开始觉得在家里度日如年了,儿子基本上是他太婆跟牙牙带大的,她这个姆嫚因为要干活根本没怎么沾手,所以尽管跟自己嫲嫲以及阿伯一样重男轻女,极为重视这个儿子,但宁宗同她并不亲近,有什么事什么话都是跟褚老婆子以及宁福林说。
女儿呢都好长时间话也不跟她说了,丈夫独自在外,天知道有没有被哪个狐狸精勾搭?上头两位大佬还不时的拿她当出气筒……宁月娥左思右想,就动了也出门打工的念头。
褚老婆子跟宁福林起初是不答应的,因为他们虽然在各自的年纪里还算硬朗,毕竟体力衰退,做不了田里的活计了。宁光又是还没长成的女孩子,就算家里不心疼她,客观条件她也干不了农活——虽然很多人都会说,实在不行就去种田,讲的好像种田很简单、人人会做似的,其实除非是从小下地惯了的老手,不然即使是在农村土生土长的,也不是说塞把锄头过去就能将土地伺候的舒舒服服,按时出产的。
宁家虽然看不起美头,但沿袭了朝阳村的传统,在家里还有男丁,在家里成年女性还能下地的情况下,还不至于让宁光也去正儿八经的种田,所以眼下就算想要宁光下地也不行。他们可舍不得好好的田地被不懂行的人给糟蹋了。
这会儿宁家两位大佬不但拒绝的非常干脆,还敲打了宁月娥几句,说宁宗这才开始看点书,你这个做姆嫚的不关心他学业不说,居然还要一走了之,之后孩子就是他们两个老东西带,你也能放心?
宁月娥觉得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的好像宁宗是她手把手带大的一样,谁还不知道,褚老婆子跟宁福林亏待谁都不可能亏待了宁宗。
“现在田里一年忙到头也根本挣不了几个钱,同国庆在外头打工的收入没法比。”宁月娥不甘心的跟宁福林说,“算下来还不如我也出去打工呢,反正田里也不是每天都需要去伺候,农忙的时候我跟国庆一起回来忙,闲了出去,这不是挺好的?”
宁福林说:“我跟你嫲嫲年纪都大了,小光还没成年,就算成年了,她一个美头在家里也待不了几天,你这么一走,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像什么样子?被欺负了都没人出头。”
宁月娥不以为然,她在家里又没什么说话的份,家里人被欺负了她能怎么样?
“阿伯,国庆是咱们家的上门女婿,可不是普通女婿。”她想了想,就说,“之前他什么都指望着咱们家也就算了,现在他一个人收入都比咱们全家还高了,一天两天兴许还会老实,时间长了谁知道会怎么想?他是男人,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年纪找个不要脸的女人,还能再生呢!到时候,宗宗要怎么办?”
“你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这个时候的乡下还是比较淳朴……至少男女作风上还是比较淳朴的,不但十里八乡都没有什么离婚的事情,这些年来最轰动的也就是蓝小花私奔的事情,宁福林就说,“咱们上下几村,多少年了不就出了一个蓝小花?那还是个女人。国庆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也正因为没出息,不可能想那些花花肠子的。真是那样的人,你以为我这双眼睛是瞎的?我还能放他出去?”
他很不喜欢女儿这种论调,“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动不动就吃醋!你也不想想稍微有点骨气的男人,谁肯做倒插门啊?也就你拿他当个宝,换成其他人,白送这么个男的给他们他们也不要好不好?总说这种话,怕人跟你抢似的,传了出去都丢脸。”
说是这么说,但过了几天之后,他跟褚老婆子到底同意了宁月娥也出门打工了。
原因非常简单,宁宗成绩提不上去,家里又死活不肯放弃为他前途考虑,不能不从现在就给他预备中考之后的买分钱。
反正他们是绝对不会让宁宗跟宁光一样,念个初中毕业就算的。
宁光对于这种差别待遇早就麻木了,然而宁月娥的离开到底还是让她的处境艰难起来。
主要是宁月娥说什么不是农忙的时候田里没什么事情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正经种田,除了寒冬腊月稍微清闲点,其实就没什么正经休息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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