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后才发现,那些想被遗忘的片段,拼拼接接竟构成真相。
回去的路上他的手机一直在响,无奈下他只得将电话拿出来,看了眼屏幕后,烦躁的将其关机仍在一旁。
这期间没有瞧林以涵一眼,她自嘲自己的心痛。
那晚他一夜未归。
离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来越毛躁不安。
这天照例接到苏韦宸的电话,最近他几乎是一天一个电话。
以涵不得不说他的神通广大。
上个月季媛告诉她,陆子昂的重新判决下来了,被判有期徒刑三年零六个月。
季媛并不知道真正帮陆子昂的人是谁,但是依着平日里苏韦宸对以涵的爱慕,她便由着猜测对林以涵肯定的说是苏韦宸。
她的肯定可苦了林以涵,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他说出感谢。明明很清楚他要的是什么……欠了太多,却无力偿还。
“今天感觉怎么样,肚子里的讨厌鬼有没有踢你。”
“还好”
“每次问你都这话儿”
“就是还好每天都一样”
“小家伙一天比一天大,怎么可能每天都一样。”
她知道苏韦宸说的对,从开始能感觉到的心跳,到清晰的看到他的轮廓,包括现在他每天的踢腿和伸展运动,她比谁都清楚的感觉得到他的变化。
对一个过来人撒谎,以涵惭愧的保持沉默。
“明天上午十点的机票,我过去接你吧。”
“不用,你别过来了,我自己可以去机场的。”
“……”孟晟泽对她的推辞明显感到不悦。
“你放心我一定会去…”
小区附近都是监控,她只是怕被他发现。她是真的不想再有任何人因为自己的缘故受到伤害。
苏韦宸只是简单的应了下,草草的收了线。
林以涵坐在卧室的飘窗上,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出奇…今天竟能看到几丝白云。随着风向在湛蓝的天空漂浮,变换着妩媚身姿,唯美的似身子妙曼的年轻舞者。
久违的蓝天白云,看在眼里不免让她心生酸涩。
小的时候天空也是这样蓝,记忆中的童年没有阴雨天,太阳公公是全勤,以至于每天都是艳阳高照、明媚鲜妍。
林妈妈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上去回去还是同安捷儿一同回来时回去的。临走了要不要再去看看?她低下头看着日渐隆起的肚子,警觉,这样去是不是会一尸两命?然后失声的笑出来,慢慢的眼圈中萌出雾气。
她羡慕一同产检的孕妇身边有老公或妈妈的陪伴,她们可以无限的娇气脆弱。她嫉妒他们因为有*时的欢快喜悦,还有那些被祝福的话语。
她也曾幻想过自己要妈妈时的心情,绝对不是揭穿被算计时,看到他默认时的心痛。也不应该是被强迫保住孩子时的隐忍,更不是被保护到失去得到祝福的失落。
以后的自己还会快乐吗?那时回忆起今日是否能做到不心生眷恋,不后悔今日的决绝。
晚上孟晟泽回来的很晚,她躺在床上迟迟未睡,其实眼睛已经很疲惫,睁开的频率越来越少,闭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可大脑一直顺着心,想着要等他。清醒时嘲笑自己,反复的告诉自己他今晚不会过来。明天就是他们订婚的日子,这么久的等待还是没有改变的这样的局面,所以死心吧。
胸口堵得她发慌,犹豫了这样长,挣扎了这样久可还是不能够割舍,侥幸的觉得还是有回转的余地。越是临近越做不到洒脱。
终于听到了门锁的扣动声,她又惊又喜,犹如小鹿乱撞。片刻后又觉得心痛,他为什么还要过来,他来了,自己又怎忍去再去伤他的心。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当他慢慢靠近自己的时候,她紧张的几乎忘记了呼吸。怎样都无法叫自己平静、淡漠,索性睁开眼睛看他。
他似乎跟意外,怔了一瞬。
“我吵醒你了?”他的声音带着丝暗哑。
她沉默不语,他平静如初。她心力憔悴,他心坚石穿。
“你还爱我吗”虽然知道*,但还是想最后听一次。
她清晰的记得,最初在一起时也曾质疑的问过他,那会儿他说“林以涵你这么问,简直是对我的一种侮辱。我这么低到尘埃的由着你、宠着你、珍视着你,感情你都是感觉不到的?你的心是金刚石做的吗?你觉得对我孟晟泽来说这样的感情还会对第二个人有吗?”
他试探的靠近她,闭上双眼轻轻地在她的额上烙上一吻。她出奇的没有挣脱,语气也比前几日缓和不少。可他的心却开始慌乱起来。
“爱…一直都爱”用生命在爱。在等等我,给我们些时间。
兴许是太困了,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到他很久以后的回答,便沉沉的睡去。
待她气息平稳,微有鼾声,确认已经熟睡,他才站起身子悄悄离开。
一直在楼下等孟晟泽的小韩,已经哈欠连天,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真不知道最近孟晟泽在忙些什么,他都看不下去眼了。好几次开口劝他注意身体,可他也就口上的应着,并没见他真的就有多注意。这样的日子已经半个多月了,每天都是十一二点的从公司赶过来,然后三四点钟的再从这里赶回公司。有时忙的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记得前几天最吓人。
那天孟晟泽的心情似乎不错,在车上说了很多话,最后还要他在老家打听些关于亏气亏血的土方子。
“她最近让孩子折腾的厉害,最近吃的也少。孩子都四个月了,娘两还是那么瘦。”
说到孩子,他的情不自禁的唇角微笑。
“孟哥,要不我在老家那找个有经验的阿婶来照顾嫂子吧。”
“她不喜欢有陌生人在身边”
“要不我去把孩子姥姥接来吧,她老人家一定能照顾好嫂子,知道她喜欢吃啥,也是过来人能照顾好小外孙儿。”
兴许是看孟晟泽的心情不错,小韩说话竟忘记了察言观色,并没有察觉到孟晟泽僵住的笑容。
“嫂子老自己这么闷在家里,也没个人说话,都说女人这个时候容易产前抑郁。哥咱可得注意……”说完抬眼从后视镜望向孟晟泽,只恨这一眼看的太晚,自己噼里啪啦的说话也没个把门的。一定是不注意碰到禁区了。
“回老宅”
小韩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公司,没敢多做犹豫,只得打转方向向老宅驶去。
接到孟晟泽的电话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买些胃药过来…公司”,他的声音沙哑至极,鼻吸声很大,说话的声音也似是有气无力。如不是周围环境安静,恐怕真的难以听清楚他的是什么。
“孟……”电话那段传来嘟嘟声。
赶到时,不知道他是昏睡过去了还是处于昏迷状态。
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就那样蜷缩在沙发上,双手抵着胃。汗水濡湿他额前的发丝,唇色苍白无力。
那晚他在医院吊了一晚上药水。
小韩想有钱人的生活也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都说穷酸人给富人打工,可反过来看,有钱人也未尝不是在给他们打工!
见孟晟泽出来他猛吸了几口刚点燃的烟,给自己提神。然后扔掉,下车替他开车门。
“孟哥,去哪”
“医院”
孟晟泽站在重症监护室窗前,床上躺着的是昔日雷厉风行、侃然正色的孟绍卿。
二十几年从未这样真切的看过你,这张近乎陌生的面孔。每次在我即将淡忘你的时候,你总会恰巧的出现。除了必要交谈,你从不正眼瞧我一眼,无论我多优秀,多惹人嫌,都换不来你注意。我很久前就像告诉你,我能看懂你眼神里的克制和恐惧,尤其是同那个女人一同回来时。
我应该称呼那个女人“妈妈”,在这个女人面前,我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哪怕只是沉默,躲避,都会惹来她无休止的厌恶眼神和没由来的呵斥。从盼着你们回来,到祈祷你们快点离开。每一份心里变化都承载着我对亲情的渴望。
也许是自己懂事的比较晚,对最初的儿时记忆几乎为零。最真切的记忆应该是94年,那时的我7岁,余妈妈26岁。
已经记不起自己是因为惹了什么祸,才会被老师罚站。最后是余妈妈来认领他的。那天家里没有派车来接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林荫路旁。阳光恶毒的透过密布的枝叶刺在人身上,热辣辣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灼热的空气,像蒸桑拿一样,汗水不断的顺着脸颊滑向颈部,背部的汗水也沿着背脊不断倾滑,浑身都黏糊糊的。此刻的他恨不得扎进冰凉的泳池不再出来。
在这样的鬼天气下继续暴走,只会让躁动的心不得平静,继而增加中暑几率。
他腾的窜到余妈面前,“太热了,咱们打…”他的话被眼前的场景噎住,如果他没看错,此时余妈的脸上应该是泪水不是汗水。
他手足无措的看着她,余妈慌忙的将脸别开,胡乱的擦拭。待看向自己时,眼中又重新蒙上一层新的雾水。
他狐疑的看着这个人,语气满是怒意“你哭什么”
“为什么打同学,还是个女孩子。”余妈妈情绪没有平静,略带着鼻音质问。
他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愤怒的直视她“谁让她说我,她要继续那么说,我还打她。”
“你小小年纪,就知道用武力解决问题了!那好,我说不听你,是不是也要动手打你,才能说服你不要欺负别人?”
“我没有错,你凭什么打我?!”
“你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就是你的错。”
“她不触犯我,我是不会打她的。”
余妈听到这话更是禁不住眼泪“即使是她不对,你也不能动手,你动手就证明人家刺痛了你的软肋,激怒了你的底线。”
她蹲下身子双手握住他纤细的肩膀“你这么做只是在发泄,将怨恨发泄给别人,让别人知道你遭遇的痛苦,你觉得这样对吗?”
“我不痛苦,也没有发泄。你别说了,我要回家。”
余妈拽住转身要走的他,看着他脸上被抓伤的指痕,心痛的将其抱住,将他的脸埋自己的颈间。
抽泣着说“阿泽答应余妈妈,以后不要和同学打架……你不是没人要,你有爸爸妈妈有爷爷。要记住他们的名字,爸爸叫孟绍卿,妈妈叫姜美玲。这是不争的事实,别人说什么都是妄加评论。”
那么她是谁!这个抱着自己痛哭流涕的女人是谁?
那个讨厌的女孩说这个人才是自己的妈妈,难道真的是吗?他好希望她是!
那晚回去后他玩到很晚才睡,隐约的感觉到外面起风,刮的窗子胡乱摇摆,似乎还伴着细雨冲刷陆地的击打声。白天还一片艳阳的天气,此时已突变阴雨。没多久,房门被人打开,廊厅的灯光洒泄而入。绕在来人身上,犹如神话故事里走出的神仙。披着金灿灿的智慧光晕,来到他的身边。是要传授给自己神奇的魔力吗?是要驾轻就熟的轻功、还是点石成金的魔力?
越是幻想意识反倒越真切,朦胧中发觉来人是余妈。她走到窗边将一直吵着自己的窗户关上,然后站在床边将踢掉的被子被给自己盖好。不知道什么爷爷也进来了,隐约听到爷爷唤了她一声“小沫”
过了许久爷爷意味深长的叹息“孟家对不起你!”
然后他便感觉有豆粒大的水滴落在自己的手上,很大很急,如脱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滴落后在自己的手背上,破碎……
爷爷一直很宠着自己,无论是惹了祸还是打了架,都不曾动手打过自己,只有在自己无意之中惹余妈妈生气的时候他才会动怒。
有一次他吵着要买四驱摩托电玩,好不容易在睡觉前说服爷爷同意。哪知一觉醒来他老人家竟然反悔了,这哪是军人作风啊。他不依不饶的非要讨个说法,学校也不肯去,还拉着余妈过来给自己作证,让她帮自己和爷爷说。谁想这事竟是余妈妈劝说爷爷不买的,他知道后立马炸了。一路助跑奔向余妈妈,双臂一伸将余妈妈推了个跟头。余妈妈摔在地上,好一阵没起来。爷爷那次是真的怒了,拎起拐杖就朝自己打来,他没来得及躲闪,实实在在的挨了一木棍,带第二棍下来时,余妈妈已经拦在一旁。爷爷怒斥让她让开,她只是拽着拐杖一遍遍的说,孟先生您别生气,我没事,真的没事。
孟晟泽打小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倔强如他,伸腿就是一脚踢在余妈妈的身上,“谁用你假惺惺,给我躲开,我就不信老孟头你能打死我。”
孟老爷子,气的浑身发抖,大着嗓子,对门卫兵哄“把鞭子给我拿来,老子今个儿叫他看看,我能不能打死这畜生。”
那日是他有生以来挨打最严重的一次。余妈被门卫兵拉走,没有扮演红脸,只有一个被怒气夺去理智的疯爷爷。开始能隐约的听见余妈妈嘶吼的声音,渐渐的也就听不见了,这就是庄庆做事的架势。
爷爷打的畅快淋漓,他却不肯求饶,在心底一遍遍的恨这个老头,讨厌余妈妈,平时都说疼自己爱自己,到现在还不是一样打他。就因为一台游戏机,这个吝啬的老孟头,竟然动家法教育他。
这次血的教训,让他在家足足养了一个月,在他养伤期间一直没见余妈妈,本以为被爷爷辞退了,心里还开心的好一阵。后来才知道,那天是余妈妈割腕自杀救了自己。
爷爷又说了很多话,声音飘渺轻盈,断断续续的,传到他耳朵时,已经构不成句子。渐渐的失去意识,再也不知道发生什么,沉沉的睡着了。
成年后才发现,那些想被遗忘的片段,拼拼接接竟构成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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