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时候,他总是沉浸在梦里,梦里有他所怀念的过往。
女孩拥有一双爱笑的眼睛,似乎一切的烦恼忧愁都无法在其中驻足。
她总是甜甜的叫他“小夜”。
尽管一直被阻止与身份卑微的他接近,可每当冬日里的夜晚,正是人们安睡的时分,他的房间总是会悄无声息的打开。
少女那纤细灵活的身影就溜了进来,毫无顾忌的窜到他的床上,冰凉的小手伸进他的被窝将他弄醒之后,便会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娇软又可怜。
她嗓音糯糯的道,“小夜,我冷。”
他不愿她总是因为自己而受罚,便一直对她态度冷漠疏离,他总说,男女有别,他们应该保持一些距离,以免被人说闲话。
其实那时候,他们也才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肆意妄为的年纪,他天生便比那些同龄的孩子更加成熟稳重,而她却一直天性活泼,经常调皮捣蛋,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身为家族中的嫡系子女,又天资聪颖,悟性极高,非常受那些长老前辈的喜爱,因此对她都是宠溺有加,可不就是个小公主。
可这小公主却和旁人不同,她是真的活泼开朗,可是却没有交好的朋友,她最亲近的人,也就是那个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少年,喜爱到什么程度呢?不仅为他取名,还赐予了他和自己一样的姓氏。
这是何等的荣耀,都道这少年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会有这样的运气,得到小公主的青睐。
可却只有他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她一直黏着自己。
她自出生以来就没有父母。
听人说,是因为出任务的时候被叛徒出卖,遭到了围堵,他的父亲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帮助了家族的同伴逃出生天,自己却因为身受重伤不治身亡。
而当时她的母亲已经接近生产之际,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晕了过去,因为情绪起伏过大提前生产,大抵是心中悲痛,郁结于心,足足一天一夜都没有生下来,最后精疲力尽生下她之后,已经没了气息。
她自小便是被爷爷带大的。
不知为何,身世如此凄惨的她居然意外的乐观,出生之时便没有哭,而是在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现象,刚出生的婴儿居然就会笑。
他问过她为什么总是笑,不累吗?
她神情当时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嗓音很轻的说,“累,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若是旁人,可以有父母亲人的庇护,可我只有自己。”
“若是我不强,不出类拔萃,不引起他们的注意,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这勾心斗角充满阴谋诡计的家族中,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她会受伤,她也会哭泣,可是没有人会同情这样的她。
所以在卿天麟那个狼子野心,心怀不轨的男人出现之时,仅仅是对她好上那么一些,就足以让她放下了心防,更何况他是以兄长的身份出现,又给予了她无尽的宠溺关怀,更是让她对他丝毫没有防备。
以至于在后来发现了卿天麟的真面目之后,她整个人都仿佛遭受了剧变,性格改变的天翻地覆,从前她总是爱笑,仿佛一直带着面具生活,让人无法感知到她的喜怒哀乐。
在那之后,她变得尖锐冰冷,变得冷漠无情,而那颗心似乎也变得更加坚硬,任谁也打不开。
和他的关系也慢慢的疏远,大抵是不愿意再去相信,更害怕受伤。
但是没关系,这次换他来,他会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画面一变,她从稚嫩的十来岁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成熟妩媚的女人,她缓缓的转过身来,对着他浅浅的微笑,然而,一丝鲜红就那么从她扬起的唇角流了下来,染红了他的双眼。
在她倒下去之前,他紧紧的抱住了她,身体颤抖的不像话,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她刚刚那抹笑容,像是在和他诀别。
“我好累啊……”她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却那么清晰的印在了他的心上。
“你别说话,我马上叫人来救你,别怕,没事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么多字的,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第一次淡漠的眼底充满了惊慌。
修长干净的指腹不停的擦拭着女孩唇边涌出来的鲜血,却越擦越多,鲜血不仅染红了他的整个手掌,将他身上的衣服都染红了大片。
“该死的,为什么止不住,为什么……”男人焦急的双眼赤红,俊脸上是令人心痛的无助,“别流了,求你,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
“小夜……”女孩纤细冰凉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脸颊,似乎有些无奈又怜惜那般,“傻孩子,你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的泪掉在了她的脖颈上,炙热的烫人。
只是她不知道,他竟然会因为自己,失去了镇定,流下了珍贵的眼泪。
这个连笑都不会的男人,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哭。
“小夜,我突然后悔将你带回来了。”女孩静静的看着他,这句话说出口后,他的神情一瞬间怔住。
“如果我没有把你带回来,或许你还可以安然无忧的生活下去,自从跟在我身边,你受了很多苦,待我死后,又不知那些人会如何对付你,我真的放心不下你啊……”
他如同困兽一般的低吼,“你不会死,你不能死!”
“即便是你到了地狱,我都会陪着你,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一定会找到你!”他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仿佛崩溃一般,“你说过再也不会丢下我,你骗我,你这个骗子!”
“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
“我不要——”
层层叠叠的帷幔之中,倏的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手。
男人缓缓的从床上坐起来,一双野兽般的幽绿色的眸子还带着一丝初醒的朦胧,随着那一丝迷茫消失后,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寒凉刺骨。
自从和卿羽见面之后,他便很少再陷入梦魇了,今日为什么……
又是这个梦,这会不会是一种不祥之兆?
他就那么赤着足,穿着一身黑色的单薄里衣,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三千银丝与那黑色交织在一起,别样的梦幻绮丽。
眸光淡淡的看着外面高大的树上,被风簌簌的吹落下许多叶子,已经入秋了。
大约在这个冬季,他便能和他的女孩儿相见了,再也不会分开。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一个梦,却又让他陷入了困惑之中,是否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并且关乎到小羽的安危。
那纷纷扬扬的落叶就如同生命垂危的老人,即将结束他这风烛残年的余生,落叶归根,等待来年的新生。
绿色的兽眸突然翻涌起一阵风暴,浑身的气息寸寸结成冰,那些落叶在一夕之间全部凝结起来,甚至有不少在半空中或落地之前就被冻在了那里,阳光投射在上面,散发出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光芒,十分唯美动人。
却在下一刻,全部碎裂开来,化成了一粒粒小小的细碎冰晶,转瞬即逝。
新生……
他不会让那个人有新生的机会。
再说另一边。
楼君尧因为特殊体质的原因,一旦受伤便极难痊愈,因此身边的人一直都非常照顾他的身体,别说划了一道小口子,就是不小心磕着碰着都会有人在事情发生之前凑上去给他当肉垫,可想而知到底这男人的身体有多金贵了。
从地底回来之后,那一道细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口子,虽然被白之彦精心的处理过,但还是浑身滚烫的足足的烧了一夜,到第二日午时才消退。
白之彦着急的不行,一晚上都没合眼,生怕这家伙出了什么事,有下属过来替他守夜都不肯离开一步。
他这边忧心忡忡的记挂着楼君尧的身体,倏不知灰衣男子看他那个眼神多么的复杂并且忧虑,心里面已经有一个想法根深蒂固。
白之彦这家伙,果然是是对主上肖想已久,情根深种了吧!
烧退了之后,看着躺在床上略显虚弱的男人,白之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给我听好了,下次关于那丫头的任何事情,你都不许插手知不知道!她救了你一条命,你这都已经明里暗里帮她多少回了?烧成这样估计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人家会有一点内疚吗?”
男人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随后声音慵懒的道,“只是发个烧而已,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还只是发个烧而已?!”白之彦瞪着一双多情潋滟的桃花眼,气的不行,“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差点烧死?要不是我一直守着你,你估计今天烧都退不下去,你难道忘记有一年你不小心划伤了手臂,结果流了一屋子的血?!你居然给我说只是发个烧而已?你这发烧是要死人的你知道吗!”
瞧把他给气的,俊脸都因为气愤染红了一片。
楼君尧无奈的叹了一声,看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的男人,头一次这般颇为关心的问了一句,“你口渴吗?”
“什么??”白之彦茫然。
他正说这么严肃的事情呢,怎么就扯到口渴上去了。
楼君尧解释道,“我是看你说了这么多话太累,要么喝点水再继续说。”
白之彦,“……”他好想吐血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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