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玛莎拉蒂缓慢的行驶在街道上，现在是放学下班的高峰期，汽车只能走走停停，比过往的行人还要缓慢。
车里坐着三个人，驾驶位的王文虎，副驾的程羽嘉，和安静的坐在后排的徐好。车子堵在路上，车里谁也不说话，沉默的氛围很是尴尬。程羽嘉降下车窗，抽出一支香烟。
王文虎摸出一支打火机，帮她点着，“正好赶上学生放学，这会有点堵车，再过一会就好了。”他看着她的侧颜，已经很久没见她抽烟了。她喜欢在焦虑烦躁或者思考的时候抽烟，她有心事。
她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窗外。
“还是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他回忆起最初，是他教会她抽烟。那是好几年前了，她抽第一口的时候把自己呛到，有些狼狈，咳了好久才缓过来，而现在她吸烟的动作是那么娴熟，那么美丽。
“这么着急约我，到底是什么事？”她开口打断他的美好回忆，语气里透着些许的不耐烦。放学收到他的信息，他求她今天务必和他见一面，一起吃顿饭。他第一次用这样迫切恳求的语气求她见面，她想，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约她，他终于要对他们的过去告别，她没有拒绝。
她在校门口和张峥天分别，王文虎为他拉开副驾的车门，她坐进去后才看见早已坐在后排的徐好。呵，是要当着女友的面埋葬荒唐的过去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约你了吗？我们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客气过。”他们认识了近十年，过去的那些岁月里，他陪她吃遍了学校附近的餐厅，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变成这样，想要约她一起共进晚餐，他需要求她。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以前？他是在和她说以吗？她从后视镜看一眼后排的许好，正安静的坐着，静静听着男友和另一个女生谈回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指间的香烟，缓缓地吐出一道很长的烟柱，“怎么，你约我是想和我谈回忆？跟我感慨过去有多美好？”她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更不懂他当着徐好的面跟她怀念过去的用意。过去，过去他们之间并没有徐好，徐好的出现，把他们的过去都变成了谎言。
“羽嘉。”他唤她的名字，亦如当初那般温柔，“我想和你好好的吃顿饭。”她对他太过冷漠，她说了结束，就真的结束，仿佛过去十年的相伴都在瞬间化为泡影，他不相信她有那么狠心，他了解的羽嘉，其实是个恋旧的人。
那声温柔又熟悉的呼唤令她有片刻的动容，她终于直视他的眼睛，“我......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你这又是何必。”她明明早就告诉过他，要好好珍惜当下拥有的。如今他实在不该当着徐好的面展示对她的温柔，就算他想证明什么，当着她的面和徐好分手，她们也再回不到过去，她绝无可能背负破坏他们感情的罪名。
“小学的时候，你后排的男生扯你的小辫子，我下课打了他一拳，那怂包哭着告老师，我就罚站了半天。你还记得吗，有个女生把他爸出差买回来的高级油画棒带去教室炫耀，你好奇多看了两眼，她就用手挡住，背过身去，给所有女生看，唯独排斥你，哈哈。”他说着还忍不住笑了，“她还说你是没见过世面的穷鬼，她不知道你在家里看见过各种画具和颜料，你一眼就看出来她手里的那个颜色不正，很明显是买到了假货。最后她的那些画笔全都被我掰折了，她还要我赔钱，不然还要跟家里告状，哈哈，我那时候还偷了我妈的钱。对了，还有那次，儿童节吧好像是，你们一起表演节目的一个女孩，想要抢你的位置，把你演出要穿的裙子给划了个洞，她以为你上不了台了她就可以当主跳了，哈哈，结果我把她们所有人的裙子都划破了，老师没办法只好临时给你们都换了服装。”他开始滔滔不绝，回忆的开关被打开了，他越说越激动，“还有那次，不知道你还记不......”
“够了。”她轻轻抖掉燃尽的烟灰，“不要再说了。”她极力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不让它们落下来。她怎么会不记得，从他答应要保护她的那一天起，她就不再孤单。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为她挨揍，为她罚站，为她打架，为了她被学校劝退，为了她进监狱，她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十年的陪伴，她怎么会不记得。
她承认自己也不能放下，就算她是个狠心的人，可毕竟他们之间的回忆有那么多，多到几天都说不完。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明明是他先放开了她的手。
他本来以为自己有余力分出去一只手，直到现到他才终于发现他已经牵不住她了，他早就应该想到今天的，是他的侥幸，他的贪心让他们走到今天，一步错，步步错。
她掐灭烟蒂，解开安全带，“如果你今天就是想说这些的话，那不必了，过去的那些我都没有忘，那些情分，如果有机会，我会还你的。”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我不要你还！”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也不要你走。”
她转头看他，他几近哽咽，“我求你。”
她放在车门把手上的手停住了，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这个高大英俊从小保护她的大男孩啊，怎么可以求她。他怎么可以当着女朋友的面，那么卑微的求她。
她忍不拄伸手想去抚平他紧绉的眉头，从小到大，他一直围着她转，为她解决麻烦，他的眉头也总是因为她而深锁。
“张峥天被王越他们堵住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徐好，她终于忍不往开口了，就在程羽嘉的手快要触碰到她男朋友的额头的时候。至少目前为只，她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女友。
两人同时看向徐好。程羽嘉是疑惑的表情，而王文虎是一脸怒气。
“他怎么了？”程羽嘉立马就从感伤的氛围中被拉了出来。
“还记得那个花臂男吗？他......”
“你给我住口！”他粗暴的打断徐好的话，“有你什么事？下车，别给我添乱，我们分手了。”他今天让徐好待在车上，不过是想向羽嘉证明，她依旧是他最疼爱的那个人，为了她，他可以舍弃徐好。现在徐好没什么用了，竟然跳出来碍事。
徐好倔强的看着他，她竟然没有哭，或许对于这一刻，她早有准备。自从和他在一起，一直是她在付出，他又何曾把她当女朋友对待，他对她何曾有过对程羽嘉一半的体贴温柔。是她活该吧，她认，谁叫从一开始就是她爱上了他，是她追着他不愿放手。
“继续说，到底怎么回事。”程羽嘉的语气有些焦急，她当然记得那个胳膊上全是纹身的老混混，他可不同于只敢在学校里打打闹闹虚张声势的校霸，王文虎当年把他的弟弟打成了植物人，那人也打断了王文虎几根肋骨，他是下了死手，要不是徐好及时报警，王文虎可能早就被打死了。
“王越找了那个花臂男。”徐好看一眼目露凶光的王文虎，继续道，“那个男的应该已经知道了当初花钱把他保释出来的就是张峥天他爸。”
他此时看她的眼神凶狠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但她毫无畏惧，他太小看她了，她能容忍到今天靠的不仅仅是好脾气，还有勇气。他同样也小看了一个女生的嫉妒心，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拥抱别人。
程羽嘉看向他，眼睛里有愤怒，有惊恐，有失望，“所以你今天要约我？”
“羽嘉，我是在保护你。”他的语调依旧温柔且平静。
“他们现在在哪？”她拿出手机报警。
他按住她的手，“没用的，不知道在哪，你就算现在打了巡警定位到这里，他们来了也没用。”就算知道在哪也没用，以A市的出警速度，呵，到地方也只能把人送医院了，他当初不就差点丢了性命。
她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他并不慌张，反而气定神闲，他在悠然的等待惨剧的发生。她明白了，她全明白了，这是他期盼的，他希望张峥天出事，甚至希望他死。他早就知道，所以他约了她，所以她在校门口与张峥天分别。
她用力的甩开他的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真可怕。
她往巷子口的方向跑，这里离学校还不远，应该在那里吧，她只能期待他就在那里。
“羽嘉！回来！”王文虎打开车门喊她，可是她不回头。
他看看四周堵住的车辆，焦急的拍喇叭，除了交警，当然没有人会理他。
他扭头看一眼徐好，命令的口吻，“报警！”原来他知道他们在哪，程羽嘉猜对了，所以她正跑去一个危险的地方。
“草！”他用力的砸一下方向盘，下车摔上车门往她跑的方向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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