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很多很多的事,会很多别人都不会的事情,甚至旁人根本无法想象他从哪里学来的那么多。有时候他会什么甚至连我都不知道。然而,这件事他会,知道他会不就好了吗?我就是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要深究他怎么会的?哪里学的?这些问题有意义吗?”刘千金抿着嘴唇,眉眼间现出一丝怒意。
“……”副校长脸上一热,陷入沉思。刘千金说得没错。如果有人跟他说,某某年级某某班的谁成绩优异。学过急救,学过其他语言,他也许只会觉得这个学生不错,很优秀。
就单单因为许一诺跟别人有所不同,所以就忍不住去寻根问底吗?但自问内心,又的确很想去知道他的成长故事。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学生这样上心过,包括做班主任的那会也没有。
“校长,其实你问错人了,要是你问的是许一诺,他会都告诉你,但你找我来问,我会看我自己到底想说不想说,以及想说多少。”刘千金把茶端起来,喝了一口,观察着副校长的表情。
“他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可以写好几本奋斗励志故事,但在他看来,那就是他的人生,跟别人吃饭睡觉一样普通。面对相同的环境,他只有这样做,也只能这样做。呵呵,如果被许一诺知道我跟你绕弯子扯这些大道理,非说我一通不可。”
副校长已经被刘千金说得不想问下去了,他沉默着,看着刘千金。
他从未被一个学生这样说过,如果面对的不是刘千金,他可能会吼一声“不分尊卑吧”。但许一诺在车上和他说过的话,跟这丫头的表达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她的母亲,把他们教育得很好。
副校长正打算放刘千金离开,然而她却开口了。
“他肯定会说,他又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有什么不能说的。”刘千金一想到这个,忍不住微微一笑。
“许一诺小时候跟我说过,如果有人问他妈妈的事情,就告诉人家,因为他妈妈只能活在别人的回忆中。可能他也不记得说过这话了吧,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在我们家里,从来没有避讳过什么,也没有故意不提起他妈妈。可能我妈想他感知到他妈妈曾经是多么的爱他,所以事无巨细都跟我们说了。”
副校长端起杯子,放到嘴边。他想说点什么,但竟无言以对。不得不说,刘千金的父母既然接受了许一诺,完全可以把他当作儿子抚养,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他那些过去,然而他们却偏偏背道而驰,不得不佩服他们这高尚的思想。
“我父母和他父母都是好友。或者这样说,我爸和他爸是同学,和他妈是曾经的同学,他妈又和我妈是闺蜜,说是我爸介绍他爸给他妈认识的时候,他妈妈害羞,然后把我妈也带上,再然后就相谈甚欢顺理成章了。”
副校长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刘千金并没有给他留思考的时间:“他们一起办的婚礼,同时怀孕,同时发动住进同一家医院。因为他妈妈是医生,很早就偷偷告诉我妈怀的是女儿,他们的是儿子,并且开玩笑说要结亲家。我们双方父母都又同意,因为他们一直都认为他们两对就是奇缘,他们的孩子能结缘的话,那简直完美。
我的名字很早就定下了,我爸说刘家的千金就叫刘千金。我妈不同意,她觉得这名字会被人开一辈子的玩笑。但他妈妈很喜欢,说这名字好,正好她儿子就叫许一诺,我们两个一起就是许你一诺千金。”
副校长认真地听着,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这本该是个很美好的故事,如果“天妒良人”的情节没有继续展开的话,这两家人会幸福一辈子吧。
副校长以为刘千金不会再跟他说下去,没想到她竟然以这样的开头就顺势说开了:“他妈妈生他的时候,没有生下来,临时紧急剖腹产。我妈听到这个消息后,吓得也进了产房。”
“你们……生日同一天?”
“嗯,所以小时候我父母把我们当双胞胎养。”说到这个,刘千金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据说许一诺出生后没多久,我也出生了。我们的妈妈安排在同一病房,我妈是顺产,能下地活动,就常常抱着我过去给他妈妈看,他妈妈说一诺,这就是刘家的小千金,你要守护她一辈子。据我妈说当时她还很反感这个名字。”
刘千金做了个深呼吸,“然而,看着一切平安的背后,很快就泛起了波澜。医生找到了他妈妈难产的原因。许一诺双腿没力,所以不能自行娩出。他妈妈得知这个消息,从床上爬起来亲自给他做了检查后,突然大出血,最终抢救无效。发生这种事情,对于两家人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他爸甚至想过寻短。后来被我妈劝下了,逼他答应了要养大许一诺。我们的名字也就这样定下了。”
副校长盯着刘千金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过了很久才把杯子放下。她看着副校长给她的杯子加水,盯着杯子中的一圈圈波纹,发了一会呆,才继续说下去。
“他爸把许一诺带回老家,却没想到家里的奶奶不认他。他爸自己还要工作,也带不了。当时我奶奶还在,我爸妈就把许一诺接到了我们家。他爸开始了没日没夜地工作,钱都给我们家送过来,给许一诺治病。结果查来查去,查不出原因,最后做了基因检测,才知道是基因突变引起的,呵呵。”
刘千金又咬咬下唇,“许一诺7岁的时候,我奶奶走了。我父母都在工作。他爸就来要把他带走,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爸把他带走了。然而他一个大男人,又忙着工作,根本没有时间去管他。
一直被我妈和我奶奶照顾得很好的许一诺只有自己去学会自理。洗衣服做饭什么的。那时候他还不能走路,为了生存,他只能想尽办法地处理日常问题,灶台够不着就把炉子搬下来放在地上用,活动不方便的时候就直接在地上爬。也不知道他爸和我父母约定了些什么,类似于不打扰政策一类吧,竟然几个月没有见他。
那年暑假的时候,我恳求父母去住了几天,那惨烈的状况就不描述了,反正回来之后我一边哭着一边告诉我爸妈,然后我们三人抱着哭了一个晚上。
我父母跟他爸谈,要把他接回来,他爸没有同意,甚至直接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我爸开车去找,然而他们都搬走了。到他们老家去找,那老家伙说没见过。
可能就是那段时间吧,他爸把许一诺关在家里,他无聊,就找家里的书看。也不知道他爸是舍不得还是怎么的,反正他妈妈的书都没丢。医学教材、字典、小说、外语,反正我没见过,他说什么类型的书都有。”
“他自己一个人就看那些书?”副校长沉吟了一下。
“嗯。”
“没去上学?”
刘千金摇摇头:“可能他爸觉得他去上学也不方便吧。”
“这……”
“本来许一诺身体还挺不错的,反正记忆中在我们家的那段时间,都没怎么生病,可就是他爸带走的那几年,把他消耗得不成样子。”刘千金的表情有点沉重。
“找不到他了之后,我妈一想起他就哭,我爸也一直在找,他们所知道的地方都去了个遍。因为没有亲属关系,也不是失踪人口,人家也不给处理。这样一找就两年。忽然他爸就带着他回来了。”说着,刘千金双眼通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副校长不知道应该要做些什么,他甚至开始后悔寻根问底。正准备让刘千金不要说了的时候,她哽咽着继续说下去。
“那情景我现在还记得。他躺在车后座,盖着厚厚的被子,双目紧闭,满脸通红,瘦得不成人形。我爸一看就觉得不对劲,抢了他爸的车钥匙就飞奔到医院。我妈取了摩托车带上我就跟在后面,把他爸留在原地。
严重肺炎,再拖下去一旦出现脑膜炎了,他的状况可能会引起全身瘫痪。他爸知道他肺炎,而且反复发作过好几次,说是最近半年都在生病,去住院好了,回来都生病,说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不得已才回来找我们求助。我还记得当时我爸妈都当他透明。
直到许一诺的情况稳定下来,我爸才找了他爸,说要是他不要孩子,我们要,还要他爸把许一诺的资料都拿过来,去办过继手续。
一直没有太多表情的他爸,在我们面前哭了,哭了很久。说他带走许一诺之后,才发现许一诺的心全在我们家,他觉得许一诺眼里,他像个陌生人。许一诺是他爱的人的血脉,他怕我们抢走了他,一己私欲才躲了起来。可是带着他,又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之类的,一看到他就怎样怎样之类的。然后我妈就直接把他赶走了。”说到这里,刘千金凄然一笑。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xswx/show/22898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