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公司一楼大厅的纪子翌,莫名其妙地被我拉出了门。
而我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苏牧安就像三年前站在体育馆看台一样,站在公司的天台上看着我的背影,他自嘲的笑了笑:“哥,原来你喜欢她这么久了,比我以为的……还要久。”
坐在纪子翌车上副驾驶的位置,我一路上都无法平静下来,呼吸急促。纪子翌只当我是从苏牧安那里受到刺激了,还酸了我一句:“受刺激了?看来也只有苏牧安能让你这么不淡定。”
没错,我是受刺激了,但他不知道,这些刺激不仅仅来自苏牧安,更多的是来自他。
我让他在某个便利店外停车,然后下了车在店外的自动贩卖机买了很多罐啤酒,又让他载我去乔南广场。纪子翌也没有问我到底怎么是怎么了,只是默默地按照我的要求做着。
坐在长椅上,开了一罐酒,我便开始起了碎碎念,跟他说四年前发生的事。
我把项链放在纪子翌手心:“我一直以来,都以为它是苏牧安的东西,对他也一直很感激,可是他今天告诉我,其实这是你的东西,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笑着笑着,不觉就哭了出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以为的事情、我所坚信的“事实”开始慢慢变了样子,而这或许仅仅只是个开始。
“四年前,元旦那天晚上……苏牧安打电话让我来乔南广场,他给我的位置精确到了哪一颗树哪一张椅子。但是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醉倒在长椅上的你。本来准备带你去酒店,可是怕你误会,也不想惹出太多事情,就打电话让你家人过来接你。说来也奇怪,我到这儿的时候打我弟的电话,他却怎么也不接。后来你非让我背你……最后我要离开的时候你看起来很喜欢我的吊坠……一直拽在手心里。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脱身,只好……摘下来送给你了,当时想着反正知道你的住处,总有一天可以拿回来。”
“那后来呢,你怎么没有来找我?”我问他。
“其实在这之后我也去过你家附近,也看到了你。”他看着我,眼神深邃,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如漆黑夜里的一道耀眼星芒一闪而过,“但是……那时候我就忽然不想拿回来了。”
“苏牧安也有一个这样的吊坠,所以我以为这个也是他的……这么说来,四年前我喝醉酒,他从坏人手里救下了我,但是把我送回家的人,是你?”
“我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我想是这样没错,他确实也有一个一样的吊坠。我外婆是珠宝设计师,这原本是外婆送给我们各自母亲的。我十八岁的时候我妈给我了,” 纪子翌顿了顿,握住我拿啤酒罐的手,制止我再喝下去:“我弟十岁的时候就有这个吊坠了,那年我小姨,也就是他的母亲去世了。”
听到纪子翌的话,我忽然一下变得安静了。
苏牧安比我大半岁,而我在九岁半的时候也“失去”过一个亲人,可是我却不知道她究竟是生是死,我更不知道我究竟对她怀着一种怎样的感情。
四年前是纪子翌背着喝醉的我,现在亦是如此。很可笑,一切发生在四年前的事好像又在重演,只是有些模糊的东西一下子就清晰了,有些原本清晰地东西却渐渐模糊。
纪子翌背着我把我放到车上,并没有拿走那个吊坠,而是把它挂在我脖子上,然后他坐在了驾驶座上:
“四年前就忘不了你,醉倒在长椅上不省人事,背你的时候,你一个劲儿地向我道歉,问我有没有受伤,问我疼不疼,还拿出你的小手电筒帮我照路,最后很大方地送给了我;后来去找你,看到放学的你在小区楼下紧张的徘徊着,嘴里还念念有词,最后却被一只小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再后来见面是在乔南广场,你朝我扔石头,看到你的时候,我一点儿都愤怒不起来,你最后……跑得比兔子还快;接喝醉的苏牧安,又看到你,可是却从顾冉汐口中,意外得知你们两个……”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假装烂醉如泥的我说话。其实从一年前开始,我爸妈一起教育了我之后,我就没有在外面喝醉过,只是想把眼泪都归咎于酒精才假装喝醉。原来我忽视了那么多细节。
比如从没来过我家的纪子翌,在我和苏牧安分手之后接我去学校那次说“你喝醉那天……”并不是我以为的那天,而是更早的时候,是四年前他送我回家的那天。比如我妈意味深长的说,纪子翌人品好而且看着眼熟,她当然眼熟他,只是我……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顾冉汐在我的床边,我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少废话,赶紧洗漱收拾一下,吃点东西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洗漱完之后,回到房间就看见顾冉汐完全不顾形象的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吃着我妈给我做的早午餐,夸我妈手艺好。这个吃货,明明刚在我家吃过饭了。
她说在我妈面前会紧张,所以没吃饱。一个没有得到过母爱的人,和一个让她感受到温暖母爱的妈妈辈相处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知所措吧。
我跟顾冉汐说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她只是笑着说我和纪子翌的缘分不浅,然后让我赶紧收拾收拾,带我出去散散心。
如果不是顾冉汐带我到江安镇,我都不知道,乔南市还有一个这么平和安宁的小镇。
这座小镇太平和,平和到你稍微说话大声一点,都会觉得会打扰到大家的生活。这座小镇太安宁,安宁到仿佛它并不存在。小镇的建筑大抵都是千篇一律,白墙黑瓦,或许单调但绝不乏味。
七绕八拐的,顾冉汐带我到了一户人家门口,老旧的木门半掩着,顾冉汐推开木门,伴着一声“嘎吱”的长响,我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坐在院子的树下择着菜。
“外婆,我回来了。”顾冉汐迎上去。
“丫头……”外婆站起来,拉着顾冉汐的手:“一年多了,可算是回来了。在外头没受委屈吧?”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顾冉汐那么温和柔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外婆招呼我们喝茶,然后一个人匆匆的张罗着晚饭,我说要去搭把手,被拒绝了,外婆虽然满头白发,但依然手脚麻利。顾冉汐自豪的说:“我外婆身体一直都硬朗得很。”
晚饭过后,顾冉汐带我出门散步。夕阳余晖毫不吝啬地温暖着江安镇,镇上的人家都在准备着晚餐,炊烟袅袅。时间会在他们一天一天,周而复始的平静的生活中,慢慢流逝,他们脸上没有惶恐不安,只有时间积淀的泰然。
小镇的空气里,漂浮着浓厚的生活的味道,微微泛白的青石板上在我来的时候,还沾着过路人带来的尘埃。一场雨过后,那些匆忙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它好像在对每个过路人诉说,不管什么事,都会过去。
在江安镇,我意外地碰到了邱世帆,他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他和苏牧安,还有元南晓的事。
他们三个的父母是生意上的伙伴,他喜欢元南晓,可是元南晓喜欢的一直都是苏牧安。
初中的时候,元南晓特别喜欢穿手绘的衣服,他就上网去找了教程,买了很多原料,甚至特意去学了画画。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为她做了一条手绘长裙。放学路上,他满心欢喜地将裙子交到她手中的时候,如他所愿,她的脸上露出了他难得一见的喜悦。
即使不能以心换心,换你笑靥如花也是极好的。
如果不是苏牧安突如其来的电话,他可能不会那么快地明白,从始至终她的笑容就不属于他。
苏牧安在学校附近和人打架受伤了,邱世帆在半路上折去药店给他买了药。等他赶到的时候,他只看到那条长裙上,沾着苏牧安的血迹,静静地躺在她的脚边,有风拂过的时候,裙角也会轻轻摆动,像极了他偶有不甘的心。
元南晓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苏牧安的伤口,直到三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刚刚自己一时情急下,用邱世帆送的那条长裙,清理了苏牧安腿上的血迹。
她满怀歉疚,他轻声说没关系。邱世帆说这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
而高二那年,当他打算放弃元南晓接受我的时候,元南晓却突然说要和他交往。
在一起之后却发现,元南晓的眼光还是从没离开过苏牧安,他从来都不愿意勉强她,所以他们很快就和平分手。她做什么他都不问缘由,她想要的即使他给不了,他也会尽力给她制造机会。
一段故事里,至少有一个人是幸福的,即使有千万般无奈,即使你知道那个人不可能会是你。
从江安镇回来之后,我就和顾冉汐直接回乔北市了。炎辰和苏牧安也回乔北大学了,只有纪子翌还留在了乔南市。
苏牧安生日那天,他邀请了我们这一群人一起聚餐,在邀请我的时候,我没有说话,他反问我:“你不会还对我有意思,所以不敢来吧?”
“好的,明天晚餐见。”我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是我不想输。
在聚会上,他向大家正式地介绍了他的女朋友,元南晓。我沉默着。
也许是因为我之前找了苏牧安谈话,所以让元南晓多虑了,我不知道把我请来是他的主意还是元南晓的主意,但我那时候觉得,元南晓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吧?
元南晓轻笑着看我:“烦请有些过去式,不要再来骚扰我的男朋友了。”
以前是邱世帆,现在是苏牧安。原来苏牧安叫我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羞辱我。
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击,顾冉汐就猛地推开了站在我面前盛气凌人的元南晓,拉着我径直走向苏牧安:“苏牧安,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再敢伤害宋瑾顔,我不会放过你。”
后知后觉的我,在这件事过去了很久之后,才忽然明白,原来顾冉汐早就为了我的事和苏牧安谈过了。只有我一个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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