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四年级以前,沈予蓝经常找大人的麻烦。不是上课不举手回答问题就是经常忘记做家庭作业,曾经一度气得吕老师像刘姥姥一样用手掌按着自己额头缓气。年纪小,虽然认得回家的路,但父母放心不下,时时为沈予蓝的接送问题感到苦恼。
那时好像除了沈予蓝自己,身边的大人都过得挺不开心的。
老师尽职敬业、不屈不挠,经常让沈予蓝放学以后留下来补作业、订正错误的习题。就连全民抗战的“非典”时期,沈予蓝也没能逃脱留堂的魔爪。吕老师和数学老师联手合作了四年,直到吕老师怀孕,五年级更换了班主任和数学老师,沈予蓝才彻底结束她的漫长的留堂年代。
在小学,留堂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这意味着你可能比较愚蠢。
沈予蓝的数学老师习惯每次下课之前念几个人的名字,就是放学以后留堂的人员名单。每到这时,沈予蓝的心就会强烈地“怦怦”跳动。
“李XX、龚X、胡XX、张XX、沈予蓝,这几个同学今天放学以后留下来。”沈予蓝的名字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念到,听到的瞬间,沈予蓝的内心瞬间有种被不幸之神套牢的感觉。
放学以后,沈予蓝发现留堂也不容易,因为留下来的都是不会做题的学生,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相观摩对方的作业本,失望地发现除了题目和等于号以外,也不过空空如也。
老师在讲台继续备课或批改作业,讲台下的人对着草稿纸写一万遍也无济于事。通常,留堂的人都要把回家的希望寄托在当天的值日生中。
如果当天的值日生中有成绩特别好同学,留堂的人就会向他们求救,死拽着不让他回家。表面上是问如何解决问题,实际就是要完整的解题过程而已。而部分成绩优异的同学也愿意倾囊相助,几分钟以后,一份正确答案就会流通到留堂人的手中。
为了尽快回家,沈予蓝也经常捡别人的答案,抄完交给老师批改,然后收拾书包回家。
每次出到校门口,沈予蓝都不知如何跟大人何解释为什么自己这么晚才出来。
“你是不是又留堂了?”有一次妈妈一边整理自行车,一边问沈予蓝。刚开始,沈予蓝奇怪妈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留堂,而不是做值日的?这时班上一个男孩子突然在旁边大声喊:“你今天就是留堂啊,所以才这么晚出来。”
好吧,小学同学不可深交。
回去的路上,沈予蓝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无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每一次留堂,回去的时候,沈予蓝都没有整点放学时那么轻松自在。
一个放学的下雨天,教室窗外漆黑一片,整条走廊只剩下一班的课室还未熄灯,沈予蓝被数学老师留下来订正错题。由于天气恶劣,当天的值日生早早都回家了,剩下沈予蓝和几个戴眼镜的同学还在座位上磨蹭。在老师的一再催促下,沈予蓝随便编造了一个解题过程,让后将本子递给老师。
“沈予蓝,你……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数学老师语气急躁、一副恨铁不成钢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沈予蓝就近在眼前,但数学老师就让沈予蓝的作业本轻佻般“啪”一声落在桌面,然后用力接过下一个同学递上来的作业本。虽然明知道答案是错的,但沈予蓝还是抱着一种错误的执念将作业本呈交上去,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谁知反而接了一个无声的耳光。
她清楚地看见老师看她作业本时媚眼皱起、几乎被气疯的狰狞表情。老师的神情传达给沈予蓝的暗语是:没想到你真的这么蠢。“蠢”这个字,对沈予蓝上学时代的打击还是蛮大的。
出了校门,沈予蓝穿上妈妈带给自己的黄色雨衣。回去的路上,妈妈唠叨了她半路,说她成绩不好巴拉巴拉一大堆。
沈予蓝难得有一日心情沉重,没在意妈妈说什么。猛然间她想起那道题目的解题思路,然后打断妈妈的啰嗦,将题目的正确思路和妈妈说了一遍,然而妈妈不耐烦,更加没好气地催促她走快两步。
回家后沈予蓝立马翻开书包,找出作业本,然后拿出红笔订正。第二天下午,沈予蓝翻开刚发下来的作业本,修改正确。
曾经,沈予蓝的父母也一度为了女儿的作业问题苦恼,但他们终究太忙,加上接送沈予蓝上学的大人时常有变,弄得老师有问题也不知道找哪位大人投诉。
可能是基于这个原因,有一次,吕老师和班主任一同上门给沈予蓝做了家访。当时沈予蓝还在吃午饭,沈予蓝的小姨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给老师开门,见到熟悉的两位老师,沈予蓝第一感觉是不妙,这都找上门来了,过后又是出奇的淡定。毕竟,当时只有她和小姨两人个在家,爸妈都上班去了,就算是老师找家长,中间还夹着一个小姨。
两位老师喝了几口水,寒暄了几句,说了沈予蓝最近在学校表现有进步之类的话。半个小时下来,沈予蓝诧异于自己的老师竟然这么好说话,其实她不认为她最近在学校的表现有老师夸的那么好。
学期末放假前夕,沈予蓝拿到的奖项是“学习进步奖”。看着手中翻开的红色小本子上面的奖项名称,沈予蓝感觉有点别扭。在她心里,“学习进步奖”是专门颁发给成绩落后的学生的,她从来没见过哪个成绩特别优异的同学领这种没什么分量的奖项。在班上,这种奖项连成绩中等的同学都不屑领取。
谁说小孩子不懂事,小孩子懂的可多了,不要以为小孩子三两下子就可以随便糊弄过去,其实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只是没敢告诉大人罢了。
不是所有的荣誉都能给人带来兴奋和鼓舞,表面上荣誉是对沈予蓝的肯定,但这些被滥用的小红本却让心知肚明的她难以启齿。就像比赛常用的“优秀奖”一样,起到更多的是安慰作用。这点上,沈予蓝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判断。很多年了,沈予蓝从来不将自己的奖状主动拿给父母阅览,她都是折叠起来,自己默默放到抽屉底下。
五年级以后,一班换了一个班主任,沈予蓝再也没有欠过老师作业,总算告别了频繁留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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