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司至唠完嗑,让他将其余三只鸟传唤到大殿时,本神君已经换了一身行头,正气凛然的端坐于王座之上,既无难为情的心思,也无遮遮掩掩的心机,直截了当与他们明说了。
说完,我还不忘指使司闭将扫尾工作做好,命他按照我的意思,修书一封,再八百里加急,送去光明宫。
估摸着,这会子瑶华定还未让云湛离开。
我如此安排,绝对是一片好心。暂且不论云湛对我是否真心,被所爱之人弃之不顾,伤感情;被不爱之人一脚蹬开,失面子。不管他将我置于哪个位子上,只要在这时,正好有一个善解人意又情深似海,非要对自己不离不弃的神女在身边温言细语,多少会平衡一点。难得我替他操碎了心,却总有些不识好人心的鸟人在自以为是,横竖送我两个字:不行!
这倒让我有点猝不及防:赤阑殿的主人,火族的神君,竟不能随心所欲掌控自己婚姻,何其可笑?
我挪了挪屁股,洗耳恭听,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司闭上前一步,半跪在大殿上,表情严肃,言辞恳切:“王,您若当真不愿嫁,为何要指使冰王安排麒麟、布谷做出那等人尽皆知之事?这不是让冰王难堪吗?”
我撑着下巴,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这也不能怪我呀,当初那般,是因为我当初心里有他,稀罕他,怕自己的心意不能让他明了,反被卑鄙小人瑶华钻空子将他再次抢走,所以才不留余地,逼他做个决断。但今时不同往日,我明明不爱他,为何要为一段错误的婚姻,一错到底?
司闭这番言论,我不予认同,头微微一转,望向司分。
他半跪下来:“王,司分认同司闭所言。何况,冰王为了您,在幽都之山差点就小命不保,怎么说他都是您的救命恩人。既是恩人,又怎能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
我重复着这四个字,狠狠剜了司分一眼,忍不住暗自骂道:你个蠢货,你懂什么叫恩将仇报吗?眼下这场合,是用这种词的地方吗?没读过几句书,还敢在本神君面前卖弄,简直就是自不量力。本神君瞧着,你才是恩将仇报!
我干咳了两声,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前面四只鸟又细细打量了一遍,最后将一切希望寄托在司启身上。可惜这孩子会错了意,冥思苦想一番后,怯怯的说道:“王,只要您不是移情别恋,您想悔就悔吧。”
这个嘛……
我嘿嘿傻笑两声,后背凉飕飕一阵,全是冷汗。暗骂:你这笨孩子说什么,本神君若不是已经移情别恋,那还悔什么婚?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脑子?
“您不会真的移情别恋了吧?”
司至瞧着我这虚心样追问道。
这可真把我问住了。
我跟司至交代我要悔婚时,还来不及告诉他我为何要悔婚。巧合的是,精明如他,竟也没问,只当我是在吃瑶华与云湛的干醋,一时气愤,才出此下策。
等等,这四只鸟会不会都以为我是在吃醋,所以才这般极力阻止我退婚?
如果直接告诉他们,我不爱冰王,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再阻扰?我马上换了一种表情,笑嘻嘻道:“移情别恋倒没有,只不过,我瞧上别人了。”
话刚落音,四只鸟全木了。
我以为是我声音不够大,他们听不分明,便笑嘻嘻的又说了一遍:“我瞧上别人了,所以要悔婚。”
司闭认命的闭上了眼,浑身颤抖,隐忍了好半天才冷冷说道:“您不会打算,继续用这么开心的语气,跟冰王说您瞧上别人了,所以要休夫吧?
“当然不会。”
我带着几分戏谑愉快的答道。
心里却道:那种话怎能开诚布公的告诉他?若不是因为我还需你们几个配合我演一场戏,助我与白止暗度陈仓,结百年之好,我才不会这么自找没趣的向你们透露?
“我又不傻,跟他实话实说,日后本神君还如何用这张老脸在神界混饭吃?”
“如果王真的顾惜自己,顾惜赤阑殿的颜面,这种事想想便罢,岂会如此就轻易说出口。”
司闭仍在不依不饶。
火气有点大,但也大不过我,我脸一沉,一掌将左面宫殿墙壁上的血玉震得粉碎,破口大骂:“我不说,你们偏要我说;我说了,你们又怪我没有藏着掖着。你们说,你们到底想怎样?”
接二连三的问号,吓得四只鸟噗通一声全跪了。
我仍不解气,指着他们继续骂:“你们别忘了,我才是赤阑殿的主人,是火族的王。你们是什么?侍神!不清楚侍神的职责吗?要不要我再手脚并用的教教你们?
四个鸟头整齐划一的摇了摇。
我只当没看到,继续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我愿意与你们说,是给你们脸,不是让你们来教训我的,更不是要你们忘了自己的身份对我指指点点,指手画脚。”
四个鸟头齐呼不敢,却也解不了我此刻的怒气,干脆叉着腰走下王座,戳着他们的脑门子,讥讽道:“不敢?刚才的指责是什么?难道是我老眼昏花,错怪你们了?”
“王,请息怒。”
息怒?
我斜眼打量着他们这战战兢兢伏地不起的模样,心里得意得很,话锋一转:“能不能息怒,还得看你们的表现。”
“王的意思是……”
情商高的人,察言观色就是厉害。
我这才将态度软下来,司至就有了警觉。
我盈盈一笑,扫了他们一眼,想着要怎样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来,方能降低对他们的刺激程度。
我砸吧砸吧嘴,眼珠子朝上:“既然你们又问了,那我就直说吧。”
我念了个术,将司至送我的徘徊花变出来,摊在一旁:“若你们觉得休书太过直接粗暴,就将这些徘徊花送到光明宫,交给云湛。他问,你们告诉他花语;他不问,你们就想办法逼他问。不算太为难吧?”
“呵。”
司至嘴角一抽,冷笑道:“当真不为难。但是王,若他问了,我们也答了,可他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我们又当如何?”会吗?
不会吧,想他云湛也是个宁折不屈的傲娇神君,不至于如此委曲求全吧?
“请王明示。”
司至再次磕了个头。
我双手环胸,左腿跨上右腿,悠闲的翘着二郎腿,眼睛却死死盯着司至。
滑头东西,想将我军,逼我改变主意,你还嫩着呢?
遂奸笑道:“司至,你跟我说句实话,当初你对凤女可是真心?当真做好了要与她携手共度一生的准备?”
司至听得有点糊涂,整个人就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傻跪着,不知如何回答。
我嘴角抽动,鼻子哼哼两声,不愿意浪费时间再等,便左手悬空,掌平摊,火凤鞭应召而出,话不多说,直接上鞭子,抽得他哭丧道:“一片真心,司至对她一片真心,此情此爱,日月可鉴,绝无虚言。事虽已时过境迁,但司至心中一直感念王的厚爱,为司至赐婚,只怪司至不懂事,让赤阑殿蒙羞,让王丢脸,是司至犯贱,请王宽恕。”
我偷笑飞了个白眼:不打不成器的东西,我还治不了你。
收回鞭子,仔细坐好,接着又问:“你真心真意爱着她,她也真心真意爱着你,本是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可惜你本性难改,三心二意,让她心灰意冷,才以休书昭告天下,凄惨收场。此事过了,便过了,我也不是那种不大度的神君,今日无须再论对错。只不过司至,我记得在这件事上,颜面扫地的是你,而非她。对吗?”
司至一副屈打成招的委屈模样,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
我更加得意,点着头笑道:“其实说白了,今儿我这事与你那事,道理是一样的。都是痴情女怒甩薄情郎。你司至用情不专,他云湛也好不到哪去。同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主,前脚与我订下婚约,后脚却又惦记着瑶华的温柔,想两头兼顾,不负如来不负卿,这才酿下苦果。好在我焱兮顾全大局,优雅大度,没有撕下脸面,大动干戈,而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徘徊花这种含蓄的方式来断情,如此知书达理,他凭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四界众生凭什么议论我的不是?”
“这,这哪里一样?”
司闭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盯着我手上的鞭子,话带颤音,弱弱道:“司至被休,那是因为他真的不知检点。有了婚约还到处勾勾搭搭,不三不四,才会让凤女死心,让四界诟病。但您不同,您是……移情别恋在先,栽赃嫁祸在后,十分的不道德。若是……若是冰王不服,盛怒之下,发起反击,将真相公之于众,那……那就不是谁被诟病那么简单的小事,而是要闹成连净梵殿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大事。”
“所以我才说,需要看你们的表现。”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替您瞒天过海,然后再来一出恶人先告状?”
司至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连连点头:“送花这事就让司至去,他是过来人,懂得如何拿捏尺度。司闭你也别闲着,将休书提前备下,以防万一。司分替我跑一趟净梵殿,就告诉虚铆,我在光明宫被瑶华设计陷害,身负重伤,派你前来求个公道。司至你得抓紧点,因为你去办的这部分,是最不能耽搁的,必须在光明宫将事情与云湛挑明。如此,才能让云湛与瑶华的奸情似是而非。对了,你跑完光明宫,再去你那些相好那里转转,故意透露点风声,透着透着,总会让喜欢捕风捉影的好事者听了去。只要有了他们相助,再假的事,也会变得难辨真伪。没有真伪,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糊涂账一笔,皆大欢喜。”
我一口气说到底,完了还不忘眨巴眨巴眼,等着他们来赞扬我冰雪聪明、足智多谋、颖悟绝伦、七窍玲珑……等了半天,却寂静一片。
好吧,我承认,有个时候赞美放在心里也可以。
但有些事,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一笑而过。
我吸了一口气,握着鞭子,用力一挥,便见右边宫殿墙壁上四枚血玉瞬间就化为灰烬。
我指着地上那些粉末:“我移情别恋之事,除了你们四个,再未说与第五人知道。所以日后,若有半点风吹草动,必是你们四个说出去的。到时候,别怪我不念主仆之情。”
四只鸟倒吸一口凉气,惴惴不安的点点头。
我十分满意他们的表情,又换上了和颜悦色,好似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般,一身轻松的走了。
走到半道,隐约听到司分的声音:“这也叫皆大欢喜?你们不觉得叫神界惨剧更合适吗?”
“叫什么都好,反正我就是不想粉身碎骨。”
“王心意已决,我们遵从便是,但冰王也非善类,此事还得小心谨慎。”
还是司闭头脑清晰,心智正常,不似司分司至那两只坏鸟,当着我甜言蜜语,背着我就尽说些混账话。
“小心谨慎?哼,司闭,你别说得这么道貌岸然。瞧瞧你刚才说我的那些话,哪有半点谨慎的样子?”
司至的音量提高不少,听得我暗自好笑,又蹑手蹑脚的退回三步,尖着耳朵认真偷听。
“司闭哪句话说错了?你没有勾勾勾搭搭?你没有不三不四?”司分也生气了,不等司闭自己分辨,就气急败坏的说道:“赤阑殿的规矩你不懂吗?我知道你游手好闲,无事可做,不搞点鸡飞狗跳的事出来不安心。但是司至,如果你真的如此无聊,你可以去捉弄司启呀?跑去摘什么花?摘就摘吧,你还送给王,是何居心?送就送吧,偏选了这晦气东西去送,你什么意思?”
“我是何居心?我当然是一片好心。你们不也觉得王有点奇怪吗?还有那个冒牌货,来无影去无踪,什么都不偷,只骗走一颗石头,你们不也觉得后怕吗?还有王,她那般,心胸狭窄,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心性,却没有追究,也没有惩戒司启,你们摸着良心说,这是她的风格吗?”
“……”
“怎么都不说话?没话说了吧?就知道揭我的伤疤,就知道变着法子来贬损我,根本不懂我的苦心。你们可知道,这个法子是我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到的。虽然结局不尽如人意,但终归是安心了,证明她是我们的王,绝非他人假冒,这是多大的功劳。”
司至,你这只……挨千刀的……杂毛鸟,你竟敢恶意诽谤本神君,气死我啦。
我恨得牙齿咯吱咯吱之响,正想跳出去将那只满嘴放屁的杂毛鸟大卸八块时,喧哗的大殿里,突然传来司启若有所思的声音:“王瞧上的别人,不会是他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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