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昨夜的雨在这座大城市似乎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只有愈发青翠的树,草尖的几滴水和几声能够划破大城市沉郁气氛的鸟鸣,才能够暗示着,昨晚下过不小的雨,只是很快,刺耳的喧嚣鸣笛将清脆的鸟鸣声音掩盖了。船舶进港,货轮运货,公路上的川流不息的车潮,又重新将这座大城市唤醒了。因为是夏天,所以天亮得早,五点半,就能够比较清晰地将人看清楚了。
黎煜像雕塑一样的站在窗前,他住的是深圳这个地带最便宜的廉租房,还是住的二层的小阁楼里。端起一杯隔夜的香茗,茶水是早就凉了的,但是黎煜却一点也不想浪费,和宁玥一起的记忆就那么一点点,他对不起她,但他也深爱她,爱到骨子里。
黎煜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也没有洗澡,没有换衣服,他似乎感觉,身体似乎就在慢慢的虚化,成为一种意识,只需要以想她作为食粮,就不会死亡。五点半了,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窗前,站了一夜,昨晚被抛弃的男孩,站的那棵树下,被雨水冲的没有一丝痕迹,若不是黎煜亲眼目睹,怕是也没人在意,那两个人的分手。
世界上没有必须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好,若是有一个人能够不顾一切地对你好,请记住,这一切,全是那个对你好的人,自愿的。
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骚扰的信息,上面显示的电量是百分之十六,黎煜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像是要把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从心中吐出来。但很明显的,他做不到,就像鱼儿爱上水一样,他不能没有她,黎煜很清楚,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日子有多痛苦,有多么暗无天日,当她带来光明的时候,心中的那个魔鬼涌上来,拿着这些年被人性磨出来的刺刀,狠狠地扎伤她,他自责,彷徨甚至一度沉沦。
宁玥说服了他的两个自己爱上了她,当她离开以后,两个自己仿佛就要死了,互相倾轧,互相斗嘴,他脑子里的两个声音,一度让自己疯狂,。
他在被拒绝的那一天晚上,喝了酒,一个人醉倒在床上,眼泪像是晃了瓶的啤酒,忍不住的往外冒,他不断提醒自己,是个男人啊,不要像一个女人一样多愁善感,但是这么多年,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内心里住着一个温柔的小男孩呢?只是不再外面表现,只是在宁玥面前看见,罢了。
。。。。。
“没本事的人才爱喝酒。”宁玥看着醉醺醺的黎煜,其实这才刚刚开学,黎煜对于宁玥来说,还是一个小学弟,并没有想过黎煜未来可能成为自己的男朋友。这是宁玥以一个学姐的身份教育黎煜。
“宁玥,我这么叫你吧,我不想再叫你学姐了。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超级超级喜欢,我知道你是拒绝我的,但我这次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就是这样。”黎煜借着酒意对宁玥说到,他明白,要是以最真实的状态,他是一个字都不敢说的,他往往只能借助酒,才能把自己内心的话说出来。
“学弟,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感觉得到,我就说明白,我不想谈恋爱,大学真的不想再谈恋爱。”宁玥看着醉意熏熏的黎煜,其实她的内心是十分矛盾的,从开学,她就知道这个学弟对自己有着好感,只是她一直都没有做好接受下一份感情的准备。
“没关系,宁丹,我把这束花给你,你接着吧,我就只是告诉你,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的那种。”黎煜真的想她快想疯了,一直暗恋着,其实他明白,而且很明白宁丹是不喜欢自己的,他只是想把自己的喜欢说出来,仅此而已。
“我不喜欢你,我不能要花。”
“别给我了,我不要,我回家了。”黎煜往往只有喝完酒之后,才能这么快乐,才能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黎煜踉踉跄跄地扶着墙。
“你别走,我要把话说清楚.......”
“你别说话,我今晚不想听见你拒绝我。”黎煜眼睛突然变得通红,声音也随之嘶哑了,近乎于是吼出来的一样。
“你别这样,听我讲完,好不好?”
“不,别讲话,我今天喝了酒,明天我会以为自己在说胡话。我心里有你的答案了。求你让我走,好吗?”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知道学校不允许喝酒吗?学校喝酒是要记处分的!你怎么不听我说话?喝完酒,你以为在这里耍酒疯,很帅?”宁玥看着不听她说话的黎煜,拿起他朋友递过来的一瓶水,直接倒在了黎煜的头上,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哭腔。
“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懂吗?”冰凉的水顺着黎煜的头发流下,黎煜突然冷静了。
。。。。。。
早上八点多了,黎煜看着窗外的阳光,今天的阳光其实很不错,他住的沿街的阁楼上,从上面俯瞰,能够看清整条大马路和人行横道,街上走的每一个人都能够看清楚。现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马路上是十分拥堵的,几乎是车挨着车,排成了一条长长的机械巨龙,八个行道的马路,都被堵得水泄不通;人行道上,也都是穿着整齐划一的白领,偶尔几个蓝领也是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
黎煜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想到自己竟然像是被这座大城市抛弃的人一样,被闲置在外,与其余人格格不入。他深深地明白,自己这样,其实无异于自杀,或者是说再为宁玥自生自灭。突然的,他又想到宁玥给自己的那一张银行卡,卡号海保存在自己的手机相册里。
黎煜再也没有脸面去获得宁玥的爱了,但是他却可以对她好,只要这样就够了。
事实上,哪有什么谁对谁错,只是黎煜从来都没有表达过,正如宁玥曾经的一位朋友说的,他们只是不断地出现矛盾,但是从来都没有解决过矛盾。黎煜是一直对她好的,黎煜只有自己明白,他们曾经因为黎煜欺骗而吵架,那是他们还在学校的时候,黎煜隐瞒自己私自创了协会,同时还打到了市里去了,同时要跟八个学校打交道。作为大一新生的他,单枪匹马,同一群大二的打交道,还是第一次,他很累,也很想她。
宁玥不能理解,为什么黎煜会那么忙,黎煜也不想让宁玥知道自己在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黎煜其实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宁玥的弟弟下学期要来这边读书,而且还不是本学校的,所以他只有打到市里,才有机会帮宁玥拿到市级证书。他也并不是为了向宁玥证明什么,只是他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宁玥对自己的好,但自己从未帮宁玥做过什么,所以他就想帮她老弟拿个证书,即使会付出一些代价。
黎煜自己能够明白自己是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的,也不适合谈恋爱,他就像一个刺猬,会狠狠地扎伤自己最亲爱的人。只是他的父母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有心理疾病,也绝不承认自己的儿子有心理疾病,黎煜曾像是一个孤儿一样,被冷落在家中。到遇见宁玥,他以为自己获救了,但心理疾病,又像是生在皮肤上的倒刺,深深地扎进了最爱的人身上,他痛恨自己,伤害了宁玥,他是那么地爱她,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不想让她受一点伤害,但自己却伤害了她。
黎煜给手机插上电,只剩百分之十六的电多了一个闪电的绿色符号。锁屏是他和宁玥曾经照的照片,看着两个人红艳艳的嘴唇,他突然的笑了,那是他们那时候一起去喝奶茶,在避风塘拍的,只是眼睛里不断涌出的泪水,滴在手机屏上,溅起一朵水花。
。。。。。。
“死很可怕嘛?”
“不,死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其实死就是一种过程,和生是一样的,就像是被鸭绒子包裹一样,暖暖的。”
“那为什么那么多人害怕死亡呢?为什么一提到死,就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因为那只是旁观者看待的死亡,你不是亲历者,自然就无法感觉到死亡是什么样的。其实死和生是一样的,死是另外一种生。既然你那么喜欢死,我反问你,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生的嘛?就是生的感觉。”
“呃......就是......就是.......这么说来,我还是真忘了。”
“其实人活着,就是一个虚妄的存在,你没有经历过生,也没有经历过死。就像是被掐头去尾了一样,你描述不出生,也感觉不到死,你只是将情绪转接给在乎自己的人。倘若你觉得已经没有自己在乎的事情了,其实你就可以去寻找死亡了。”
“你不是劝我不要死嘛?你不是说,主体死了,我们两个都得玩完嘛?怎么现在不劝了?”
“因为没有必要,我们的存在,也没有实体,或者是说,我们两个的存在,只是一种意识,都没有人承认我们存在过,至于我说的消亡,与我们这样的二维甚至是一维世界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到时候,我们也还存在着。”
“你心是真的大,研究这样的问题。”
“其实没什么,生和死都只是一个过程,我们给他提供的只是建议和参考,在这个条件下,我们都是不存在的。只是在别人眼中,有没有意义,仅此而已。”
“难道我们两个玩完,这样不够嘛?”
“这样只是在别人眼里嘛,我们并不是活给自己看的。”
“疯子。”
。。。。。。
黎煜看着自己,似乎几天没有吃饭睡觉,他有了内视自身的功能,能够看得到自己,一圈乳白色光晕环绕着自己,又有一种让人恶心的恶臭散发出来。其实他明白自己已经有两天多没洗澡了,在失去宁玥后,他也不想洗澡,只是想着宁玥。
“宁玥不喜欢不洗澡的人。”
突然一个念头闯进他的脑海里,他像疯了似的冲进了厕所,打开了蓬头,冷水一直从头淋到脚,洗刷着他黏连在一起的头发,以及一身将近腐化的味道。
这两天,黎煜一直在想,自己活着的意义,并不为家人,也不为自己,很明显地,他只是为了宁玥而活着,他以为,宁玥走了,他就失去了所有,这两天的他,颓靡到快要像一滩腐肉,躺在房间里,等着时间慢慢侵蚀自己。
只是刚刚的那个想法没有错,就像是临近干涸的人,突然发现一口水井一样,其实宁玥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只要自己爱她就好了,不管她以后过得怎么样,在这个社会,钱总归是没有错的,我给不了她足够的精神,我就把能够给她的物质给她,不让她受苦受累,这样就够了。或许宁玥会不喜欢,但那又与他何干?就像宁玥在跟他提分手一样,“你可以继续喜欢我,但是与我无关。”
宁玥的这句话,本来是拒绝黎煜用的,但是现在反而救了黎煜,给了他最后的希望,黎煜能够继续喜欢着宁玥,这与宁玥无关,更何况,宁玥曾给她银行卡号,这样他就有机会赚钱给她,她也不会联系自己。曾经不就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太久,而在心底抱怨没有时间为她做事嘛,现在有充足的时间为她做事了,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又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
黎煜擦干净身上的水,那股恶臭味也淡了,手机上充电显示百分之六十八,虽然一夜没有睡,按理来说,他应该要颓靡的,但想通宁玥与自己的这层关系之后,他反而轻松了,自己曾太关注为她做的事而忽略了她,所以才造成今天的结果,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为她做事,不是应该开心嘛?
他换了一身新的衣服,打开了这几天尘封的铁门,上面竟在这两天生了一层薄薄的铁锈,昨晚的那只黑猫站在二楼到三楼的窗台那里,黑色的竖瞳,看了他一眼,又灵巧地跳出窗外,像一道黑色的幽灵。
阳光刺扎着黎煜的双眼,他适应了一会儿,像是很久没有碰过阳光似的,有点害怕阳光了,用左手试探性地挡了挡,眯起了双眼。过一会儿,他又收回了手,睁大了眼睛,僵硬的面部,勉强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为了你,我还要继续爱着生活,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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