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她裙摆上的蕾丝装饰勾到了桌子,猛地一带,桌上的咖啡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香浓的咖啡瞬间溅了一地,而她也被背后突如其来的拉力带的猛地向后倒去。
身后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一旦倒下,受伤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何小冉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地上带着褐色咖啡渍的白色瓷片泛着冷冷寒光。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洛阳原本沉寂的眸子瞬间放大,猛地起身一个探手,不顾被磕的生疼的髋骨,稳稳接住何小冉下落的趋势。
而何小冉眼角带着慌乱,看着突然探身的高大身影,双手下意识的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一头扎进洛阳稳健的怀抱,大口喘气。
好险。
洛阳轻轻抚慰她的背部,喊来女老板收拾一下东西。
何小冉这才从刚才的惊魂里缓过神来,一把推开洛阳,略带疏远的笑意挂在嘴角:“谢谢,洛总。”
真正让人疼的总不是那些狂风暴雨般的打骂,而是和风细雨般点点滴滴渗透着的疏离。
洛阳看着她微微低下的眉,终于吐出一句:“不客气。”
何小冉没有抬头看他:“那就麻烦洛总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洛阳的灵魂仿佛在被慢慢抽空。可是这是他唯一能想出留下她的办法。
洛阳知道,何小冉一旦决定的事,即使是自己也无法改变,如果不快些行动,一旦她冷静下来,下定了决心要离开自己,恐怕那就是真的天涯海角,永不相见了。
出了咖啡厅的门,何小冉迅速钻进一辆出租车。
告诉司机地址,何小冉抬手错了搓脸,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硬生生的逼回去。
夏天的夜晚格外的长,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七点钟了,太阳的最后一缕余晖竟然还未敛尽。
犹豫了几秒,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滑动。
“嘟嘟”的声音响了两遍还是无人接听,终于在最后一遍的时候有了回音。
那边似乎乱的很,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停顿了两秒,那边才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喂,小冉啊,什么事啊?”
“你在哪?”听到他的声音,何小冉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仿佛要烧破胸膛。
姥姥姥爷走的早,母亲在世的时候自己这位舅舅就已经嗜赌如命,好在有母亲管着他还不敢太出格,可是母亲去世之后无人约束他便变本加厉,经常一连几个星期都泡在赌场里,除非没钱的时候回家找何小冉要钱。
要不是何小冉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实在不舍得抛下他不管,一次次的跟在屁股后面给他还债,他早就露宿街头甚至被讨债地打死了。
那边男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管我在那,快说什么事,等着开局呢。”
接着是一阵吆喝声:“何胖子,干嘛呢,快点啊,不会是输怕了不敢来了吧...”
“何予之!我找你有急事,你告诉我你在哪?”何小冉突然对着电话愤怒的大吼,连司机都惊了一下。
何予之,予之,这个名字取得真好。何小冉暗自咬牙,这下他将自己都变相的卖给了别人,看以后他还拿什么予之。
那边的男人却根本不顾电话里传出的怒吼声,一边喊着:“来了来了,急什么你个龟孙...”
然后声音变得更加不耐:“哎呀不说了,小冉啊,你在家等着,我玩完这局今晚上就回去找你啊...”
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的声音,何小冉气的真想当场摔了它。
晚上就回来找自己?是回来找自己要钱吧?
按灭手机,何小冉靠在出租车后座上将脸朝向车顶。
大约半分钟时间,她才渐渐低下头,活动一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脖子,眼眶中的泪水已经倒流回心底,带着高浓度的盐分,流淌在再一次被生生撕开的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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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家外宅,一把将外衣扯掉,倚在沙发上仰面朝天,洛阳深褐色的瞳仁里深邃如海。
家里的保姆刘妈端了杯茶走上前来,打断他的思路,刘妈把茶放在洛阳身前的茶几上:“少爷,喝杯茶吧。”
刘妈是洛家外宅建成后就跟在洛阳身边的,她从头到尾见证了洛阳和何小冉在洛家外宅的甜蜜时光,也见证了何小冉离开后洛阳每次回来的宿醉颓废。
她是个说话做事很有分寸的中年女人,死了丈夫,膝下无子,洛阳离开后她便一直留在洛家外宅帮忙看院子。
“谢谢。”洛阳抬手捏了捏眉心,端起茶抿了一口,继续说道:“二楼主卧的钥匙还在吗?”
“还在。”刘妈声音温和的回答,“我这就去拿。”
洛家外宅是洛阳和何小冉准备结婚的地方,所有的格局和布置都是他们两个亲手设计,建成后他们曾在这里一起居住过一个月,直到大婚前一日。
这里拥有太多珍贵的回忆,他和何小冉曾经在这里一起分享快乐、悲伤,一起编织梦想,计划未来,憧憬着婚后美好的生活,回到这里,仿佛何小冉从未远离他的生命。
可是他却一直住在次卧里,因为他不敢打开主卧的门,因为他怕,怕自己看到里面的一切会发疯,会控制不住自己,会不顾一切的跑回去找何小冉。
可是现在他不怕了,当他收到陆思远群发的同学聚会邀请函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怕了,何小冉,自己还沉沦在痛苦的深渊,她怎么就能抛下自己去接受别人的求婚。
何小冉是属于自己的,永远只属于自己的,反正已经恨了,再多一点怕什么,就算两人相互折磨,他也要把何小冉禁锢在自己身边。
接过刘妈手里的钥匙,推开主卧的门,地板很干净,看得出刚打扫了不久。
主卧是个小套间,外面带了一个小客厅,绕过客厅才是卧室,所有的一切还是离开时候的样子,甚至连床头何小冉的那件蕾丝睡衣还是一模一样的随意撂在那里,这是他特意吩咐的,这里的一分一毫都不许动,看来刘妈果然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墙上悬挂的婚纱照里何小冉依旧笑得那么动人,桌子上粉红色的口杯上似乎还残留着何小冉淡淡的口红印。
空气里仿佛还回荡着何小冉身上熟悉的体香味。
一个恍惚,仿佛何小冉依旧一身白衣白裙的站在那里,“洛阳,你看我这条裙子配这个颜色的口红好看吗?”
洛阳轻笑:“好看,比小妖精还好看。”
他突然自言自语地发声让跟在身后的刘妈吓了一跳,赶忙轻轻的喊了一句:“少爷。”
洛阳一愣,猛然回神,看了刘妈一眼扯了扯嘴角,淡淡的说道:“把这里打扫一下,我过来住。”
既然要下地狱,首先就要打败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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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予之来到何小冉租住的公寓敲门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何小冉并没有睡着,而是一直窝在沙发上,发呆。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异常响亮,不知为何就让何小冉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一把拉开门,何予之重心突然前移,猛地扑了进来。
“饿死了饿死了,快给我弄口吃的。”何予之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嚷嚷着。
何小冉却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直直地盯着他,脚步没有动。
何予之不解:“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啊。”
何小冉还是没有动,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
最终,何予之被她看的有些心虚,感觉身上直发毛,难道自己的事情被她发现了?
“是不是,有什么人找过你?”他试探性的问道。
“呵...”何小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第一个表情,带着深深地嘲讽与哀伤。
“舅舅,你说的是洛阳吗?”
何予之对她突然叫自己舅舅感到很吃惊,毕竟从前她都是直呼自己的名字何予之的。
这回,他感觉事情可能大了,每当何小冉称呼自己舅舅的时候就说明她离发飙已经不远了。
何予之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暗黄的牙齿,门牙还缺了一块,那是昨天遇到洛阳的时候,被讨债的围堵,打掉的。
“小冉啊,你别生气,人家洛阳说了,只要你愿意回洛家做你的洛太太,这钱就一笔勾销,不用还的。”
“也就是说,那张借条的确是你打的,对吧?”何小冉看着他,脸上看不出表情。
“嘿嘿...没错,舅舅跟你说,洛阳那孩子真不错,那叫一个霸气,出手那叫一个大方,你不知道,当时...”一提起借条的事,何予之顿时来了精神,一边说着还拿手一边比划。
何小冉只感觉怒火像是要把她整个身体燃尽,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你的心究竟是不是肉长的?”
说的正起劲突然被打断,何予之楞了一下,不过在他看到何小冉的脸色后便转而恢复一副插科打诨的样子:“当然是肉长的了,就是,就是上边肥油多了点,嘿嘿...”
他的右边眉梢长了一颗大个的痦子,每次笑起来的时候上边那根又黑又粗的汗毛随着一动一动的,容易让人想起电影里梳着大分头,贴块黑膏药的汉奸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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