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深不见底的地下甬道。
顾眉一手打着手电,一手看似随意的垂在身后一点,随时准备着应对暗处的危险。
“喂,你这是回老家吗?”
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的项酒忍不住开口抱怨,他看着脚边时不时出现的破烂陶罐,还有一些自己不认识的小生物神出鬼没,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那,那什么,我是跟你来享福的啊大哥,不是来炮灰的啊。”
“我这种玉树临风,又能力卓越的人才,你舍得让我就这么,这么香消玉殒了吗?”
项酒声音又开始委屈。
顾眉脸上仍是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些淡淡的冷意。
男人终于感觉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喂,怎么啦?”
试探性的开口,结果前方的顾眉突然停下脚步,立在那里。从背后看,她身姿纤细,比例完美,此时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颈。
“有动静,注意点。”
在项酒看不见的地方,眉目拧紧。伸手摸上自己腰间别着的短匕。这是不记得什么时候从山派哪一门那里学来的习惯,倒是最初寻到的那一把雕花短匕跟了她这么多年。
身后的项酒闻声,也渐渐把神情放的严肃,默默从掏出自己设计的一把小型手枪,云山造,有保障。
“放心,老子不会把命扔这儿。”
顾眉淡淡瞥他一眼,没有说话,甬道里还是安静的可怕,直直向前,一片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
项酒突然开口,声音清晰。
顾眉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两人迅速转头对视,清楚的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震惊,然后转化为几乎一致的谨慎。
顾眉伸手,轻轻在甬道岩壁上碰了一下。果然,没有一丝声响。她和项酒走了这么久,没有听到一点脚步声,甚至说的话都没有回音。现在看来,应该是这石头的作用。
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却是想不起来了。
顾眉朝项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男人立刻会意,扬手比出一个拉拉链的样子把嘴封上,对着顾眉歪头笑着。
几缕碎发微微翘起,看起来有些滑稽,却还是给人莫名的美感。
有点蠢。
顾眉心里这么想着,朝他十分不走心的假笑一下,转身探自己的路。
项酒还是紧紧跟在后面,只是比刚才更多了几分小心。
边境。
这里是最前线,地理环境最为恶劣,生活条件最为刻苦,这里的敌人,也最为凶残。
帝国在战火中孕育而成,不仅与当年的战败族早结成无法化解的仇恨,还让那些存在时间无比久远的种族构成潜在危胁。
而这些全帝国或明或暗的敌人,统称为异族。又分为周边异族和外陆异族。
周边异族,包括帝国内部暗地活跃的,边境上不断骚扰的,或者长久蛰伏的。
而现在战场上的这一族,据说是历年来不断骚扰的一个异族,但由于能力有限,这么久一直是小打小闹,各大舰所都没有当回事,自然也舍不得花费人力物力去彻底剿灭。
但这次,有些变数。
“报告舰长,这是……伤亡报告。”
舰长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把舰所制服穿的整洁规范,没有皱褶,虽然有些脏污,但看着还是十分笔挺,衬男人的风骨。
刚刚说话的年轻军官微微垂眸,神色有些低落,更有隐隐的痛苦。这是他成为军官后的第一次任务……低头看了看,他前几个月还非常宝贝的制服,现在已经损坏的不成样子,甚至脸上都有一些细小的伤口,更不用说那些人们看不到的,身上的新旧伤痕。
舰长十分克制的皱眉,伸出的手指有些微不可见的颤抖,感受到手里熟悉的纸张触感,他很想在此刻闭上眼睛,不想看到那些相识的不识的灰色名字。
伤亡报告用特殊材料做成了书面形式,他们这些军人都不会觉得这样麻烦。记得最初是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提出的,当作对那些英雄最后的惦念。
“……舰长?”
新任军官压着嗓子问了一句,男人立马看向他,看着年轻人脸上明显的关心,听到舰长两个字的男人神情不变,常年忍受边境寒风的面部皮肤带着特有的冷硬质感。
“通知下去,准备下次迎击。”
“是!”
年轻军官向着舰长敬礼,两人笔直站立如平行线,坚毅目光相触之处是温热的希冀。
舰长久久立在原地,目送年轻人迈步而去。
舰外。
年轻军官径直走到不远处一个造型奇特的装甲车,四四方方,看起来像是一个黑色金属盒子。
这个其貌不扬的铁盒子,其实是整个舰队的信息控制室之一。年轻军官将要去那里下达最新命令。
走出几步,年轻人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他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没了一点点其他的情绪,褐色瞳孔没泛起一丝波澜。
甚至嘴角还牵起似有若无的微笑。
他重新迈开脚步,速度与平常无二。
此时无风,舰队一片诡异的安静。边境罕见的出了太阳,蓝天白云的很是漂亮。年轻军官仿佛也留意到了,轻轻驻足,仰头看着。
突然有一点奇怪的声音。
哦,有子弹。
年轻军官一动不动,立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流云。
一秒,两秒……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到来,他立刻一个翻身躲到了最近的障碍物后。伸手无比熟练度掏出手枪,年轻军官朝刚才自己待的地方看去,那里什么也没有。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枪,年轻人突然就笑了起来,朝着那个方向缓缓敬了个礼。然后立即起身,迅速冲到控制室里。
“各舰注意,各舰注意,全体戒备,有不明确敌人出现,请立即准备下次迎击。”
“各舰注意……”
陆远莫看了眼脚边的尸体,总感觉有一丝不安。晃了晃脑袋,男人嫌弃自己像个小媳妇一样畏畏缩缩的,于是迅速锁定了那艘主舰的方向,冲过去。
舰长见到男人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来了?”
男人笔直站立在舰长跟前,标准的敬了个军礼:“游隼和应急一号舰队,受命前来支援。”
舰长常年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了近月来第一个舒心的笑容。陆远莫在边境可是个宝啊,都说没人比他更适合在这里作战了。而他的游隼,便是这几年在边境建立的,一支实力非常强劲的小号舰队。
如游隼一样,速度极快,打击灵活。
在边境的恶劣环境下,十分有用。
“现在的局面,你应该也有些了解了。”
舰长收敛了笑意,转身在控制屏上调出地图,一大片蓝色区域的边缘部分,出现了不均匀分布的几个红点。舰长紧抿着唇,伸手对着其中最大一个红点放大。
标记周围立即出现了许多类似的不均匀小红点。
“我在明,敌在暗。我们甚至对敌方的数量和质量一无所知。”
“他们打的路数不像是以前那帮边境匪,准确来说是没有路数。我给你看的这个最大的战役点,也是我们前几天刚对战的地方。”
“我方伤亡惨重。”
“敌方在每一场战役,都像是换了一个队伍,时弱时强,路数也在不停变化。”
舰长转身,一脸凝重的看着陆远莫:“我想,这次可能真的麻烦了。”
陆远莫微微皱眉,抬头往地图上看着,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有游隼,还有我。”
“我们会活着回去。”
“你要把那个黑色龙头拆开,再把刚刚取下来的那根轴插进去。”
顾眉一边忙着自己手上的零件盒子,一边还不停指导一旁被古老机关难住的项酒。
“再把那个莲花顺时针拧三转,它会弹出来,再把它使劲摁回去。”
“……”
顾眉和项酒手上啪嗒两声同时响起,两人相视一笑,就立刻转头看着身前地面突然裂开,出现一段直直向下的梯子。
男人立马上去查看。
“这梯子,材质古怪啊。”
项酒转头看着顾眉,见她眉头紧锁,便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伸手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刀,两寸长,灰白色,没有反光。
顾眉缓缓蹲下来,看着项酒小心翼翼的拿着刀子往长梯上划。长梯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两人同时皱了皱眉,项酒又加了些力气,最后甚至大着胆子使劲刻下去,整个梯子发出嗡响,却仍是没有一丝划痕。
“我这把刀,是云山主舰剩下的材料。”
项酒缓缓开口,光线昏暗,看不清神色。
“材料方面,说实话,能比得过云山主舰的,只有君临。”
顾眉愣了愣,偏头淡淡的看着半隐在黑暗中的长梯,微微皱眉。
“看来有人已经去过那里了,这里的机关没人动过,应该是走的另一条路,”顾眉有些疑惑,,伸手拍了拍项酒:“下去看看吧。”
然后自己就率先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还要多谢这个梯子。”
项酒稳稳落地,脸上又开始挂着似有若无的坏笑。
顾眉没搭理他,径直朝着目光所及最远之处的一墙壁画上。画上的内容她倒是熟悉的很。一旁的项酒看着顾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自己也跟着过来盯着看。
一堆昌隆纪的人,穿着十分漂亮的绫罗锦衣,好像在开什么宴会,假山奇石,雕梁画栋,项酒啧啧感叹着,心里则是非常纳闷,这顾眉的表情看着不对啊。
于是眼神开始乱飘。
突然,看到了隐在暗处的一部分壁画。
掏出手电打了个光,项酒可以看得清楚。眼前仿佛是在祭祀,人们穿的非常正式,围成一圈一圈的,朝着最中间跪拜。
“这是什么礼仪活动啊?”
项酒开始自言自语,顾眉偏头看向他,却看到男人突然惊异的神情。
然后男人转头,她能在项酒眼睛里清晰的看到她的影子。
“顾顾顾……顾眉,”项酒咽了下口水,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你,你快过来看。”
他用手指着壁画一角。
“这个人,这个人长得好像你啊!”
顾眉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长得像啊,难道是我祖宗?”
随即走了过去,壁画上的内容她也可以看得清楚。
那个长得和她非常相似的女人,站在整个祭祀队伍之外,十分没有存在感,却好像在掌控全局。
画师仿佛故意把这个神秘女人画的栩栩如生,连外貌神态都高度还原。也难怪项酒第一眼就看出像她。
神秘女人微微颔首,表情淡漠,没有烦闷,更没有悲悯。她好像与这一切毫无关系,但她是什么来到这里的?又怎么要如此沉默的立在一旁?
“她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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