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刚刚过完元宵节,却似隆冬天气分外寒冷,窗外的人群还未脱去厚重的棉袄。说话间还冒着一层白气,大街小巷各个店铺包括旁边的书店都残留着昨夜灯红酒绿,举家欢腾的景象。大大小小的红灯笼依然亮堂着,但与小小“佳音琴行”的萧瑟,和残败不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路上行人欢天喜地的心情也与此时此刻艾心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大清早,她便睁开了朦胧的睡眼,静静的躺在被窝里望着天花板兀自出神,不去思考什么,不去想什么,也并不是由于赖床的缘故,而是陷入一种游思的状态,恍惚间闭上眼睛才能逃离一切,然而美梦之后,噩梦总会有降临的那天,最终还是不得不要面对每天被别人上门要债的现实。
她慢腾腾的起了床,穿上了毛线,裤子,再裹上一件厚厚的棉袄,外面又套上了一层薄薄的校服,穿上鞋子走到卫生间洗漱之后,肚子竟“咕咕”的响了起来,想着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充饥,径直走到厨房,这才想起家里最后这件稍稍值点钱的物什早在昨天就被上门讨债的人拉走了。望着这个悄无声息,空荡荡的家,艾心内心充满了失望,只有无奈的摇了摇头。往肚子里灌了两大杯白开水,这才稍稍缓解了饥饿。
收拾好一切,她便背上背包下了楼,一楼大厅里陈列各种各样的音乐器材,有钢琴,大提琴,吉他……眨眼之间一切都烟消云散,所有的都是幻想,因为早在一个月前老爸就联系好了买家,把这些东西拉走了,在她的苦苦哀求下好不容易才挽回那把妈妈留给她的小提琴。那把小提琴是妈妈的妈妈传下来的,是妈妈和姥姥一生中最珍爱的东西。所以也成了她最珍爱的东西。
走到琴行门口,就感觉到一阵寒意袭来;用锁把门锁好,一个大气的转身,迈起步子就走,走了一段距离,想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搬离这里,她还是转过身来,留恋的望了望身后的这栋建筑,然后便毅然决然的向前走去。转过一个个街角,来到了大市场,闻着街边馒头包子的香味,艾心垂涎欲滴;摸了摸外套口袋,里面竟毫无分文,于是只好耷拉着脑袋快速离开。饥肠辘辘的走到车站,天寒地冻;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要等的公交车。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叫人无从躲避,就在她冷的实在是受不了的时候,车终于还是到了。艾心赶紧刷卡上了车,车内开了空调不似外面那样的冷,只是座位上都已占满了人;无奈一双腿早已站的又累又酸还得继续忍受着。
站了好长一段时间,又走了好长一段路,一路上经过好心路人和爸爸牌友的叙述,她来到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口,寒冬的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她裹紧了棉袄迎着风向里头走去,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一条又肥又壮的大黑狗,大黑狗正对着她龇牙咧嘴,她被吓的直打哆嗦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正待大黑狗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再也顾不上许多,迈起步子撒腿就跑,绕着巷子不知跑了多少圈,跑得她筋疲力尽,好在还是甩脱了大黑狗。但糟糕的是已经找不到原来的路,艾心就这样在巷子里摸索着,转悠了好半天才远远的看见了一个地下室入口,走近一些便瞧见了个一头黄毛穿着黑T恤破洞牛仔裤的青年男人飙了根烟站在门口望风。
“小屁孩儿,干啥啊!”男人没好气的问到
“找人”
“找谁?”
“找我爸,艾士诚”
“你叫什么?”
“艾心!”
她声音小的如同细小的蚊子嗡嗡叫,男子打量了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孩之后二话不说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带着她走了进去。
迈进去的那一刹那,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烟雾燎绕,鱼龙混杂,橘黄色昏暗的灯光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围在一张张桌子旁边,都是一副贪婪而又恐怖的嘴脸。
“黑九点……”
“红七点……”闹声喧笑声响成一片,赢了的人露出畸形的令人惊骇的笑容。输了的人则愁眉苦脸,喊爹骂娘,一般接着都会下更大的注。
艾心向四周扫过一遍,却丝毫望不见艾士城的背影。
“同学,找谁呢?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男子绕过站在他的面前。
“请问艾士诚在吗?我是他女儿”男人上下打量着眼前身着一身校服的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到“你是艾心吧?”
“对,我是艾心,你是怎么知道的?”艾心感到一丝丝诧异,就在刚才那个黄毛男人也问自己叫什么。
然而男人并没有回答直接说道:“跟我走吧!”
他带着她绕过一张张挤满了人的方桌,艾心紧随其后来到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前。
“妈的,怎么又是点”艾士诚说着右手向桌子上重重的砸去。
“爸!”看着眼前这个不修边幅,头发乱糟糟的男人艾心大声的喊了一声。却又感到如此的陌生。“艾心,你怎么跑这来了?”艾士诚满怀质疑的问。
“爸,学校开学了,要缴学费。”
“要多少?”
“一千五”
艾士诚迟疑了一下方开口说到:“这样吧,你先回去,等爸爸赢了再给你钱”
“可是学校老师一直催呢!”艾心嗫嚅着。
要不你先去上学,等到这个月底丁一他爸爸来收购琴行我们就有钱了。
“学校已经帮我拖延了一星期了,老师说再不交学费我就该退学了”
“爸爸今天手气有点背,实在是没有钱给你。”
“喂喂喂!老艾,你到底还玩不玩了”旁边的牌友有些不耐烦了。
“这就来了,吼什么吼”紧接着艾士诚又投入了新的“战斗”中。不论怎么办,她是一定要拿到这笔钱的,否则她将要面临辍学的危险。艾心独自一人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等候着,不管这里的人用怎样奇异的眼光看着她,也不管这里的环境有多么的令人害怕。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正当她彻底放弃转身欲走的时候,长满络腮胡子的酒保忽然从背后叫住了她:只见他递过来一沓鲜红的钞票“小妹妹,这是两千块,你拿去交学费吧,是我们老板让我给你的”说着便向她递了过来。
走投无路的艾心犹豫了会儿,战战兢兢接过两千块,
“请问你们老板叫什么,这钱我会想办法尽快还给他的”
“我们老板叫林强,他让我告诉你这钱不用还了”男子转过身走进人群里便消失不见了。
“林强”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一直帮助她的林强大哥开设的这个赌场,也万万没想到这里的人会和林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想会有像她一样被赌博耽误而交不起学费的家庭,艾心心里实在是不是滋味想着终有一天她会把所有欠他的如数还给他的。
当她走出地下赌场的那刻,心里豁然开朗了许多,好在这半个学期的学费终于有了着落。
赶上了最后一班回琴行的公交,天公不做美,灰蒙蒙一片竟然下起了小雪,一直下到了车停靠站台的那一刻,她只好用头顶着背包踽踽独行着向琴行的方向赶去。突然间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住停留了下来,琴行旁边的书店里,一家两口正在其乐融融的用着午餐,欢声笑语经过空气传到她的耳朵里徒增了一丝丝感伤,勾起了一些她永世不能望怀的记忆,那时候妈妈还在,爸爸没有染上赌博的恶习,一家三口经营着眼前的这家琴行,妈妈时不时的会教自己拉小提琴,爸爸负责教丁一拉手风琴和弹钢琴,想到这里鼻头禁不住一酸,眼睛里泛上了一层晶莹的泪光,忽然间雪不再下了,原来是上方多了一把雨伞。偌大的街上,除了来来往往稀疏的车辆,只留下她和那个俊朗的少年。
“艾心,你干嘛站在雪里,这是何苦呢?走,跟我回家吃饭吧”说着杨光拉起她的手一直往书店的方向走去。却被她一把甩开了,“杨光学长,我就不去打扰了。”说完朝着琴行的方向跑过去。
打开了琴行的大门,立即又重重的关上,接着便一股脑向楼上跑去,脱鞋,扔背包,脱掉外套,往床上一倒,动作一气呵成。疲倦的她早已顾不上饥饿慢慢进入了梦乡,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半,楼下响起的敲门声把她从睡梦中拉回了现实,她连忙往楼梯下走去。打开门只见艾士诚左手拿着一瓶酒右手搭在一个打扮时髦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肩膀上醉熏熏的对艾心说:“快,心儿这是你陈阿姨,快问阿姨好。”
“阿姨好!”艾心轻轻的叫了一句,声音小的如同夏日的蚊子一般。眼前的这个女子冲着她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便被艾士诚拉着往楼上卧室的方向走去。
“嘭”的一声门被重重的关上了,里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艾心站在原地楞了一会儿擦了擦惺忪的睡眼继续赶回自己的房间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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