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李子君泣不成声,“你胡说什么,我不要解脱,我只要你!不就是欠债吗,不就是要重新找工作吗?我陪着你,重新开始,怎么就不可以?”
“重新开始,谈何容易?”李超苦笑,“互联网人口红利流失,凛冬来了,你去看看还有哪家公司敢招人,不裁员已经是好的,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码字机器,换个行业,我屁都不是。
子君啊,明明夏天到了,我怎么感觉这么冷呢?我的心里,冬天来了,过不去了……”
他说着,无意识得往后退了一小步,摇摇欲坠,就像是树梢上最脆弱的那一片枫叶。
“不要啊!”
一声哀嚎,李子君已经腿软得跪在地上。
宋遇安也被她拖拽着摔在地上,瞪大的眼瞳死死盯着那个越来越靠近栏杆外的身影,她脑海里那个影子早已跃然出现。
遇哲。
她又见到了弟弟遇哲,就在这一瞬间,楼顶,那个随时可能纵身一跃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弟弟?
宋遇安整个人就像是坠入冰窟一般,甚至已经听不清四周的声音,只能隐约听到仿佛有谁在庆幸似的喊起来:“警察到了!”
然后,一片混乱。
她好像被人搀扶起来,恍惚中往门口走去。
送她下楼的警察刚走到楼梯的一半,就看到宋遇安身子一软栽倒下去,他叫喊起来,“再来个人帮忙,这里有人晕倒了!”
电梯里,正有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冲出来,宋遇安合上眼睛的前一瞬,仿佛看到了一抹微光在他的身后……
……
宋遇安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玄妙而又快乐的梦。
在梦里,她是一只白色羽毛的小鸟,扑腾着翅膀飞上天空就能俯瞰整个西安城,累了的时候她就坐在云头上,看着车水马龙,看着绿荫红墙,就在她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得飞翔时,又见到另外一只灰色羽毛的小鸟,他和自己一样,永远绕着西安城飞来飞去,他们遇见彼此成了相依相伴的朋友,蹲坐在云头上,一起看着整个城市充满生机、忙碌而蓬勃的每一日。
就在她以为这样的美好将会一直进行下去时,那只灰色的小鸟突然不见了,她在每一片云朵里钻来钻去,发出只有彼此才能听懂的吱吱声,可始终得不到回应,她很着急,从前只有自己在天空中飞翔,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孤单,可现在习惯了两只鸟作伴,她再也不想回到自己独自坐在云头上的日子。
吱吱,吱吱。
她努力寻找着,终于在一个灰色屋檐的高楼上看到那只灰色的小鸟,她欢呼,发出愉悦的叫声,扇动翅膀从高空俯冲下去,她要见到他,告诉他,好朋友,不应该分开。
可就在宋遇安差一点点飞到那栋楼上时,灰色的小鸟突然从高空坠落,她来不及帮他,飞扑过去,跟随他一起摔下去,下坠的感觉那么真实,她感受到凛冽的风刮过她的羽毛,天空和高楼在眼前倒退,一切都在离自己远去……
“不要!”
宋遇安猛地睁开眼。
空气里是自己熟悉的温馨又清新的气息,飘窗的窗帘拉得严实,隐约从挂钩的缝隙处能看到一丝丝的白光钻进来,小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没来得及合上,屏幕随时可以点亮。
她回家了?
拥着被子坐起来,宋遇安鼻尖还沁着汗,口渴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很多画面混乱在一起。
客厅里,隐约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她掀开被子下床,趿着拖鞋走出去。
“妈?”
蒋秀敏正在打电话,听到女儿的声音,迅速转身,不确信似的眨眨眼,才嘴皮子发烫似的挂电话,“哎哎,我不跟你说了啊,安安醒了!对对,你别问了,一会儿给你说!”
说完,也不管手机里还传来什么声音,直接按下挂断的红键。
“安安啊,你可算醒了!”蒋秀敏走过来,上上下下得打量着女儿,眼眶微微有些湿润起来。
宋遇安有些发愣,问道:“妈,你跟谁打电话啊?”
“你小舅。”蒋秀敏絮叨道:“他说想来看看你,我这不是正跟他说着,你就醒了,过几天再让他来吧,家里啥也没准备,来了还没东西招待的。”
“看我?”
宋遇安更是不明所以了,“妈,你确定是看我,而不是看你今天下午的比赛吗?”
她记得,昨晚自己昏倒了,然后睁眼天又亮了,过了一夜,不就是老蒋同志要去比赛的日子?
蒋秀敏眼神飞快闪过一抹错愕之色,一手拉起女儿的手摸了摸,是有些凉,她沉了沉气,道:“安安,你睡了三天,不是一天。”
“什么?!”宋遇安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得瞪起眼睛来,“我睡了……三天?!”
“是啊,今天已经是周一了。”蒋秀敏说着,拿起手机给她看,屏幕上的日期显示——2019年5月13日星期一上午9:34。
她居然……真的睡了三天!
“妈,那我岂不是错过你的比赛了?”她脱口而出。
蒋秀敏顿时被她气笑了,“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你一直昏睡不醒,我哪有心情去什么比赛,跳什么舞啊!”
三天前那个晚上,蒋秀敏在楼下焦急等待着,没多久就看到从容抱着昏倒的宋遇安走出来,她当时吓得魂都飞了,幸好从容遇事还算冷静……
对了,从容。
蒋秀敏指了指书房,嘴一努,“快去跟人道个谢,为了你,这几天他哪儿都没去,一直守着你呢!”
他?
宋遇安皱了皱眉,也没再问,直接走到书房门口。
有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正站在窗边打着电话,他的脸微侧了个角度,逆着光的那半边轮廓看起来深邃如雕刻,眼角盈盈有光,眼神温和而淡然。
从容的视线不经意间与宋遇安对上,眼睛里的光亮骤然璀璨起来,他立即礼貌得与通话的人说了一声抱歉,挂断电话的动作有些仓促,脸上不由自主展开笑意。
同一瞬间,宋遇安脑海里那些错乱又模糊的画面也好像清晰起来。
她张了张嘴,隐隐有些激动得唤道,“遇哲,你回来了?”
从容刚迈出来向她靠近的脚步戛然顿住,他那双宛如黑曜石般的眼瞳里维持着平和的光,可眼底深处已然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你刚才……叫我什么?”他迟疑着,又追问了一遍。
宋遇安觉得很奇怪,弯了弯唇角勾起一泓浅笑,脚步轻快得走过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得扑进他怀里,脸颊亲昵得蹭了蹭他的胸膛。
“才半年不见,你怎么又长个子了,都是一个妈生的,你也太会挑基因了吧?”
咚咚。
从容的心跳有一瞬间方寸大乱。
他喉咙发紧,声音也不太自然,沉沉的,低低的‘嗯’了一声,同时眼神看向门口的蒋秀敏,暗示般摇摇头。
蒋秀敏刚准备来问他们中午想吃什么,自己总算是有心情去买菜了,可走到屋门口一抬眼,郝然见到的就是刚才那一幕,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整个人就好像被突然砸在脑袋上的一拳彻底打蒙了。
给了自己好几个深呼吸,她才能勉强定下心神,嘴角轻轻扯了扯,“咳咳,你俩……先聊着,我去买菜了啊。”
宋遇安听到母亲的声音,站直身子,转过头冲她一笑,“妈,买点里脊肉回来,遇哲喜欢吃糖醋里脊,他在国外上学肯定吃不到,”说着,她又仰起头看着从容眨眨眼,“你一定嘴馋得厉害了吧?”
从容已经能神色自若得点点头。
门口,蒋秀敏顿了一下,这才胡乱答应道:“好,还想吃什么,小……你们再说两个,我多买一点。”
宋遇安从善如流得点了几个菜,麻婆豆腐、宫保鸡丁、干煸豆角,都是宋遇哲以前最爱吃的,她记得很牢。
蒋秀敏走后,宋遇安便和从容待在书房里聊天。
她缠着‘弟弟’讲在国外上学时发生的趣事,从容还真就给她说了一些。
“学校有一个露营的活动,很多人都带的面包、煎蛋、土豆和三明治,我和几个同学不想吃这些干巴巴没有滋味的食物,于是就偷偷掉队,想要穿越树林在附近找到一家餐馆,如果是墨西哥菜或者中餐馆那就最好了。”
“后来呢?你们偷跑出去,老师应该很快就发现了吧?”宋遇安听得津津有味。
从容摇摇头,好像也跟随回忆的长线退回年少轻狂的那几年,他的脸上浮现少年般的浅笑,“我们还没走多远,就遇到一个蛇窝,吓得我们落荒而逃,再次跑回队伍里的时候,老师都不知道我们离开过!”
“哈哈哈……”
宋遇安不禁大笑起来。
她在从容面前,好像还没有这么放松,这么肆意和轻松得表现自己情绪的一刻,从容看着她此刻的笑容,眼神情不自禁得痴迷,他身子微微靠近,手臂刚搭上宋遇安的肩膀,就被她眼疾手快得反手拧住胳膊肘。
“又想偷袭我是吧!”宋遇安狡黠一笑,抓着他的胳膊从头上绕过来,用力一压一折,就像是警察制服嫌疑人那样,她很得意,“别忘了,我可是得了老爸真传的!”
“老爸……”从容抿抿唇。
宋遇安以为‘弟弟’是想起父亲离开他们的伤心事,赶紧放开他的手,顺势靠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傻瓜,爸虽然走了,但你还有我和妈啊,你放心,他会在天上保佑我们,看着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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