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荡在树荫下,我被知了吵得不知道目标。
奇怪!和陶然阁约会的日子,不是接到周末加班的通知,就是得到周一准备加班的通知;今天我没有男友,也没约会了,手机异常安静。没人需要我的日子,不习惯。
昨天,我和陶然阁分手了。这家伙把我惹着了,他那够窄的房间一夜间摆满了各种肉肉花,他还趁着朝阳拍了九宫格的照片在朋友圈里炫了一把摄影技术,却一个花名也叫不出。
他哪里知道,我们滋利集团新出的内刊《饮响力》正有我的署名文章《远离肉肉花》。文章大意是说,各科室到处都养着肉肉花,这不能证明我们懂美、爱环境、讲情调、在与辐射斗争,只能证明网店里的肉肉真便宜,某些人上班都在逛网上花店,还一盆又一盆地送人;办公桌够窄了,肉肉侵占了文件夹的地盘,为了美就不嫌挤吗;全国各地都流行养肉肉,我们的从众思维严重,已形成羊群效应;那些因别人送来了肉肉花而养花的人,已进入鸟笼效应,扔也不是留也不是,还得找个地盘把花儿供着。我希望伙伴们不要沉迷肉肉花,不然我们会被肉肉花同化,不要求什么也不追求什么;作为滋利员工,我们要有市场思维,肉肉花如果不能开发成饮料,就放弃它吧。
由此,我连续遭到养花同事的揶揄,包括我对面的姜姨:“你这小姑娘,应该懂点生活情趣!”
喜欢肉肉花就养,我忍。但陶然阁家的肉肉花是他的高中同窗金旗不要的,他这位曾经饰演过电影配角的同学已退了出租房外出求财了,陶然阁将其处理品当成了收藏品,一幅陶醉的样子让我想起准备退休就养一阳台肉肉的姜姨,我一怒之下将所有肉肉花扔了出去,并骂着:“你就跟这肉肉花一样,一成不变。”
陶然阁就指着门说:“柳念秋——,你看不惯肉肉就扔,看不惯我阁子就分!”
分就分,我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人。就这样,无论陶然阁怎么道歉怎么挽留,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了。我很大度的,不做恋人,还可以做朋友,做做网友也行。
摆脱陶然阁,我理应轻松自如,却难以释怀。这家伙有个致命缺点,没有梦想,粉碎了我今生只爱一个人的灰姑娘之梦。
这个从小镇走来的灰马王子连个赚钱的俗气梦想也没有。他吃苦耐劳又红运当头的父母早年前一鼓作气到二线城市抓住了“房子”这个潜力股,让他坐上了三套房子房东的交椅。
陶然阁一点没骄傲,在一家物资公司做后勤人员,属无考勤、无推销、无应酬、无加班的“四无”工人。他既无考研跳槽的想法,也无换岗升职的渴望,吃不饱也饿不死,他是隐形房东根本不急。
不爱钱的人往往有两种:一种是本身有钱,不需要更多;另一种是爱艺术,靠精神食粮活着。
陶然阁两种都属于,我却两方失望。爱艺术固然很好,而他却没有梦想!
他有唱歌的天分,很多歌曲听一遍就能八九不离十地唱出,嗓音干净,情感充沛,使人陶醉。他不打算当歌手,理由很谦逊:“我鹦鹉学舌行,成不了百灵鸟。”
“那就用参赛证明你阁子是最好的学舌鹦鹉。”
“那还得在朋友圈求投票,究竟是比唱歌还是比朋友圈?”
“去音乐学院深造,成为百灵鸟不好吗?”
“我不能再让父母供着。”
他也爱好摄影,那九宫格的肉肉花图片正是他用单反相机拍出后传到朋友圈的。他才不打算成为摄影家:“摄影是一门用光的艺术,用得净光,小心穷三代。”
一旦我怂恿他去开影楼创业,要力争摄影富三代,他就使性子:“摄影图自己舒服,开影楼得求别人舒服。”
他最厉害的是解说电影,导演选角、演员角色拿捏、摄影手法,乃至故事结构等等他都能说出见解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某个电影奖项的评委。他并不打算当影评家:“挑别人的缺点和优点都容易,获奥斯卡金人奖的电影我都能挑出毛病来。”
我跟陶然阁的思想境界就不在一个层次:“阁子,你别总闲着!你那么爱看电影,又懂电影,讲故事也好听,家里资助点,自己拍部短视频靠流量挣点零花钱呀!”
“你是说微电影吗?那片子的好坏不是我能决定的,得由一个团队整体来决定,我把控不了别人。”
“用单反相机自己拍,不需要团队那种。”
“我讨厌剪辑。”
“我剪,我可以学。”
“那你还得学配乐、配音、混音,以及制作道具……”
“不拍微电影,拍几十秒那种短视频。”
“来得短,死得快,看完就忘完。”
这懒得一摊泥的德性,像极了他最爱吃的砂糖橘——不用洗,不用切,不用吐核,不用担心弄湿手或弄脏衣裳,还可以不扔果皮让其变成陈皮。
上周陶然阁又找了部电影来看,我就想不通:“影视公司当年不录用你是最大的失策。”
“影视公司分的活儿未必是我想干的。”
“当初你怎不报考想去的影视专业呢?”
“我爸妈老说买了房子家里一穷二白,我怕他们供不起。”
“现在你知道不是一穷二白了,就往电影方向去深造呀!”
“深造的跟这影片里的星星一样多,明星你看有几颗……我就想陪你一起看星星不好吗!”
“我才不想傻傻地看星星!我宁可和你一起从早到晚地研究星星,让一颗星星以我们的名字命名。”
他就笑我心比天大。
我和陶然阁的最大矛盾,不是经常加班和从不加班的矛盾,也不是我把身体给他还是不给他的矛盾,而是有梦想和无梦想的矛盾。
别看我寂寂无闻,也正因我寂寂无闻,我才有梦想。我的梦想可大了,大得都不敢与人说起,陶然阁也不知道。
我的梦想不是离家近、活儿少、工资多、职务高、权力大;甚至不是在上海有房子、车子、聪明漂亮的孩子。
我的终极梦想是——
真的不敢说!
我和陶然阁之间的距离,就像天上那星星,望去近在咫尺,其实遥不可及。
不提陶然阁,想点别的,比如我是不是该离开滋利集团,尤其是它下属的雪力公司?
十年前,姜姨还是陶然阁的邻居,也是镇上小厂的高管,她为了防止远在上海打工的丈夫遇上小三,卖掉房子辞掉铁饭碗,转身成为上海雪力冷饮公司的一名收发员兼清洁工。
陶然阁大学毕业前,已任办公室副主任的姜姨向他鼓吹雪力冷饮公司的人性化,他就暗中让我应聘成雪力公司的文员。人性化原来是管理松懈,哪怕雪力冷饮把名称由“公司”升级成了“集团”,一年后就被滋利集团给兼并,成为其下属子公司,名称又回到“公司”。
我亏大了,天天接受严格的考勤不说,活儿多了三倍,收入却分文没涨。这还不包括我帮姜姨做的那些活儿。姜姨说,职都给她免了,凭什么还要做那么多?好像她的活儿就该扔给我这个年轻的平级做。
要不是滋利集团的十年发展远景规划给了我一点员工入股的希望,要不是姜姨帮我完成全年十万块的滋利饮料销售任务,我早跳槽跑了。
还不是姜姨知道我和陶然阁是一对儿,才肯帮我完成销售任务。今年的任务我已交差,明年后年,年复一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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