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醇厚质朴又正直的蓝心儿是我这四年中最感恩的人。她身上的光芒,温暖了我四年,甚至于现在我身上许多的品格都是受她影响;她给予我的帮助,她的善良,一直让我深深感动着并且学习着,她来自于我们甘肃的农村,也是苹果之乡,因为她,我喜欢那个地方,喜欢静宁人。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古人说的很多话的确是很有哲理。
印象最深的便是我们大二,去江苏勤工俭学的日子,那是段惨痛的经历,但是现在再想起那种手痛的感觉,已经被冲淡了很多,可能是因为时间。提起甘肃,可能很多人只能想到“遥远”和“贫穷”二字,的确,甘肃经济很落后,很多重点扶贫县区都是在甘肃,唯一出名的企业之一便是“读者”,所以甘肃人才多,但是企业和机会少,导致我们在校的大学生想找份兼职都是相当不容易的事,只能去做一些基础的服务性和出卖劳力的工作,比如去餐厅刷盘子,当然我会这么说是因为我自己也亲身体验过。所以当我们想体验一下自己赚钱丰衣足食的生活就只能去找一些校园中介,然而蓝心儿的确是去体验,而我则是在赚学费的同时顺便体验一下生活。
也如我们所愿,我们被大四学长带去江苏昆山某医药工厂的流水线做操作工,我们俩被分到了不同团队和不同的流水线,负责不同的医疗线束,在不同制作环节的岗位。我还记得刚去没几天,某天中午我去叫蓝心儿吃饭,听到她的声音不对,是有情绪而且像是哭过的那种声音,我了解她,也知道她的每个表现背后每个脾气所代表的情绪,实在是看不得蓝心儿哭,也不看不下去她不吃午饭,就买了红薯和玉米托熟人带给她,后来听说她吃了,也总算放心了一点。后来才知道她那天是因为被催工作,自己干的慢,而且被骂,气哭了。可是那时候我们还是学生,没有干过什么重活,更没有在流水线体验过那种日复一日的重复性手工技术活,每天上班12至14个小时,更何况我们那个时候是刚去,还在学习流水线上的工作要怎么做,所以会做的比较慢,而且堆活是对那时候的我们来说很正常的事,但是一旦身入社会,没有人会觉得你是个学生,更不会有人觉得你还是个孩子,所以被骂被批评就是很正常的事了,甚至很多人会说你看那些大学生,都做成这样,还是大学生呢,很多时候一些底层的社会人都会说这样的话,就像今天很多人会说的一句“学历有什么用,大学生有什么用”,这也是同样的道理。
蓝心儿会被骂,当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做的工作便是烘烤线束,在几千度高温的电机上面,烘烤医疗线,然后再套上一个黑色的小细管,这是为了便于医疗线与其他材料之间更好的粘合,这就是我的工作。最开始的日子里,食指的表皮都被烤焦了,速度还是跟不上去,然后不放过每一分每一秒,抓紧工作,不然在我下一个工位的工人没活干,我会挨批。跟我做同一个工作的是一个跟母亲年龄相仿的河南阿姨,她教我每个动作都学她怎么做,那样会做的更快。那段日子里,手指像断了一样,半夜也会在梦中疼醒,很多个晚上都是梦魇。唯一温暖的便是我跟蓝心儿相依为命,互相帮助,抱团取暖,有她在的日子里,虽然生活很艰辛,会遇到很多糟心的事,但是心里会有她温暖的话语聊以慰藉。
大二的那个寒假是这样渡过的,过年跟蓝心儿窝在工厂提供的宿舍床上渡过,一日三餐就是泡面和零食,吃到想吐。从那次之后我也就深知在外面过的不是年,而是生活。然而,哥哥在我大三时考入北京的一所211院校,更是加重了家里的经济负担,家里经济状况的趋紧使我在大三时又一度跟随当年的学长去了安徽芜湖的流水线赚学费,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去流水线,也是人生中的最后一次。
然而,不幸的是大三这一年,我不是跟蓝心儿而是跟另外一个室友去的,这次虽然是两个人但让我觉得自己始终是一个人。没有了蓝心儿的温暖,一个人在寒冷的安徽的雨雪天里,瑟瑟发抖的走在街头,街上的汽车因为道路结冰在减速慢行,旁边骑自行车的小伙差点摔倒,我冻得快要哭了,然而以前的我是不允许自己轻易流眼泪的,所以不是悲伤痛苦到了极致,我是不会哭的。
那时候,当我再次做出去勤工俭学的这个决定之后,所有人都觉得我太厉害了,两年都不回家过年。我的母亲是最懂我的人,她很清楚我为什么不回家,但是家里的情况,她也无法说不让我去,现实才是最残酷的东西。大三的这个寒假比大二的那个寒假更寒冷,我做的是汽车线束,是汽车上面的一条主线路,每天12-14个小时站着工作,跟着流动的流水线跑,最残忍的是还有夜班,从每天晚上7点站到第二天早上7点,有时候夜里都快睡着了,有的工人脚都站肿了,而我不是这样,脚没问题,手却跟断骨一样致命的痛,因为从小都没干过什么活,手掌的骨头比较嫩,力又比较小,所以在将众多根汽车线束用胶带粘连的时候不容易握紧线束,所以不容易粘牢,很多时候要重复几次才能做好。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是致命的,那时候的手痛是超越江苏那次好几倍的,那段时间天天梦魇,梦里的呻吟都是痛,想到这些,到现在眼眶里还是会有泪滴在自由旋转。那些身体上的痛此生难忘,然而更可悲的是,于我而言,身体上的痛过了就过了,但是母亲给的一些心理上的痛却像是心里的一把刺刀,时时戳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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