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李晓和何威一左一右地尾随在云帆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来到了市中心的VIP篮球场。
这好像已经成为一种惯例了,只要他一遇到烦心的事情,就会来篮球场疯狂地投篮,直到所有的怨气和郁闷都随着汗水蒸发干净了,才会裹着一身湿哒哒的球衣从里面走出来。
星期一,李晓何威依旧和之前一样,开车送云帆去学校上课。
行驶到中途,云帆突然拍了一下何威的圆脑袋,“问你个事,最近有人说我是脓包,你老实告诉我,我真的是脓包吗?”
何威用肥厚的大手猛搓了一下自己的脸,一双极具喜感的三角眼险些从眼眶里蹦出来,“什么?你脓包?”
他的少爷从七岁那年起就表现的天赋异禀,打架,斗殴,怼天,怼地,怼爹娘。尤其是学习,渣的那叫一个彻头彻尾,酣畅淋漓,老师们被他气的从吐血到麻木再到放任自流,家庭教师们被他气的走马观花似的一年至少也要换七八个。
就在前天,他甚至还用坚硬的拳头把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一拳揍趴下了,这样的一个混不吝,居然还有人说他是“脓包”?
前面驾驶座上的李晓给出来一条很中肯的答案:“少爷,说你脓包的人一定是眼睛瞎了。”
云帆大摇其头:“恰恰相反,眼睛非但没瞎,反而还格外的好看,……比女生的眼睛都好看,比所有人的眼睛都好看。”
“那就是在恶意中伤。”话一出口李晓就自我否决了,“可也不对呀,少爷你这样的人,谁敢中伤你呀?”
云帆笑眯眯地说:“还真有一个,据说还是我们班里的学霸呢。”
何威一拍大腿就来了一个盖棺定论,“我知道了少爷,但凡学霸肯定都是书呆子,在他们眼中所有的学渣都是脓包,一定是这样的。”
云帆扬手打了个响指:“正解。”转头又对李晓说:“一会儿你去把我上次赶走的家庭教师请过来,我还要继续用他。”
李晓那张本就瘦长的脸一下子砸到了脚面上,“少爷,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上次你为了从家里逃走去打篮球而又怕人家庭教师告状,就用绳子把他绑在书房里,且还用一块抹布封住了他的嘴,结果呢,人家一个文化人生生被你吓尿了……,如此噩梦一样的经历,你觉得他还敢再来一次?”
云帆抬手就在他的后脑勺上打了一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知道吗?你给我把薪酬提高两倍或者三倍,我就不信他不来。总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放学来接我的时候,我必须看到一个家庭教师。”
“少爷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原来不是最讨厌大老板给你请的家庭教师吗?”李晓抖动着嘴边的那撮黑色小绒毛,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云帆豪气干云地说:“现在不一样了,本少爷要逆袭,逆袭懂吗?”
说话间,小车已经驶到了学校门口。云帆拎起书包,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刚走进校园,就看到李明,路雪松,严格等一帮走狗已经在对他列队欢迎了。而“帆哥好”“帆哥辛苦啦”之类的问候语更是此起彼伏,响遏行云。
云帆之前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他们喜欢表现就由着他们表现好了,横竖自己早已经习惯了众星捧月,可今天,他却觉得浑身都很不自在,似乎每个路过的学生都在用后脑勺嘲讽他,瞧,这就是那个用金钱和光鲜的皮囊包装起来的脓包少爷。
于是他凶巴巴地对路雪松他们说:“你们以后少来这一套,听到了没有?”
路雪松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仍然本着“走狗”的职责对主子的命令言听计从。
毫不夸张地说,星期一那天对于云帆来说具有极其重要的里程碑意义,因为他一个在教室里从来呆不住两个小时的逃课王,居然规规矩矩地上完了四节课。
别说李明路雪松有点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感觉了,就连对他素来都采取“放养”政策的老师们都怀疑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人。
云帆才不在乎他们那一双双见鬼似的无聊眼神呢,接下来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内,他除了在学习上发奋图强,奋起直追外,一直再用眼睛的余光暗搓搓地观察着孟一楠。
孟一楠的座位在右前方第三排,从云帆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他白皙清秀,连女孩子都自叹不如的侧脸。
他发现,这小子除了皮肤白,长得俊,学习好,脾气倔之外,还有两个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特点。
一是肉眼可见的穷,文具是旧的,书包是旧的,钢笔的笔尖都快倾斜成45度角了还在坚持不懈地上岗营业。还有他脚上的那双鞋,蓝色的,不但土,且还旧,不但旧,且一只鞋的后跟处还很明显地打了一个极不协调的黑色补丁。
二是他的笑容。按理说一个人都已经穷成那样了,至少也应该有一些自卑和胆怯相辅相成吧。可他呢,却一直都在自信而又从容的笑,笑容淡淡的,润泽而又殷红的嘴唇向上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仿佛清风明月似的淡雅清新,舒缓宁静。
不管男生女生,似乎所有人都喜欢拿着作业向他请教问题,而他就噙着那股子极具亲和力的笑容,来者不拒地为每一个前来咨询问题的同学解惑授业。
云帆有一次也凑热闹,故意拿着作业本来到了他面前:“孟一楠,这道题我不会,你来给我讲讲。”
孟一楠抬头看了他一眼,幽幽吞吐着芬芳的笑脸像被秋霜暴击了似的,瞬间凋零,枯萎。而一直被人们各种奉承,各种溜须拍马的云少爷,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伤自尊”?
云帆一鼓作气地在教室里呆了两个月,刻苦学习了两个月,偷偷观察了孟一楠两个月。
他发现孟一楠的性情虽然随和,但却从来不和别的学生打闹嬉戏,要么一个人看着窗外默默地放空自己,要么埋头看着书本苦思冥想,要么,就趁着课间十分钟的那点时间趴在课桌上睡大觉。
那是一个完全把恬静和不争刻到骨子里的人,不管周围的学生怎样上蹿下跳,不管身边发生了多么劲爆的事情,他始终都是一种态度:不管,不问,安静,从容。
安静地学习,安静地微笑。
安静地穿行在一片喧嚣闹腾的俗世之中。
云帆莫名地想起了有一年去户外旅行时,在深山中看到的一株花,素雅,洁白,尽管周围充斥着杂草和瓦砾,尽管鲜少有人注意到它,可它仍然坚守着自己的一方宁静,独自幽雅着,美丽着,不争不抢,不言不语!
一如空谷幽兰。
一如孟一楠。
这个成语从脑海里蹦出来的那一刻,云帆自己都有点哑然失笑。他压根儿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用这么高洁优美的形容词,去赞叹一个男人。
可有些感觉一旦冒了头,就像见风就长的野草一样刹都刹不住车。
空谷幽兰,空谷幽兰。
在重金聘请的家庭教师和他自己的双向努力之下,云帆终于在期末测试的时候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一个每次考试都稳坐倒数第一名宝座的超级学渣,一个据说是靠拼爹才得以狂妄自大的脓包少爷,居然拿到了全班第五名的好成绩。
当老师把捷报报给云达昌的那一瞬间,早已经见惯大风大浪,心智坚硬的连铁板都能裂开的云董事长差点就像个孩子似的涕泗滂沱,祖上显灵了呀,终于让他那个“老鼠屎”一样的儿子步入正途了。
为了庆祝儿子的脱胎换骨,云达昌特意在五星级大酒楼设宴,请云帆的家庭教师,班主任及几位任课老师一块出席,而本该作陪的云帆却拿着成绩单,在孟一楠放学必经的路口拦住了他。“喂,孟一楠,你也该给我道歉了吧。”
孟一楠一怔。
说实话他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又开罪眼前这位神气活现的大少爷了。
云帆拿出成绩单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瞧,我不是脓包少爷吧,所以,你要给我道歉。”
那一刻的他,深邃漂亮的眼睛仿佛盛满了璀璨的余晖,端的是顾盼生辉,清新俊逸。左边脸颊上还因为控制不住的笑意绽放出一个极深,极醉人,极孩子气的小梨涡。
十七岁的少年锐利且俊美,像一把出鞘的宝剑一样,明晃晃的刺的人眼睛疼。
孟一楠的胸口像被什么重物撞击了一下似的,一种激荡的感觉热辣辣地传遍了四肢百骸。他急忙收回了视线,双手无意识地握着车把,一下又一下地转动着。
他不无沮丧地发现了一个难以忽略的事实,他的心,已经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第二次为了眼前的这个少年横冲直闯,狂跳如雷了。
第一次,是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时候,猛一抬头,就看到了繁花盛开。
还有这一次……。
该死,该死,他到底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怎么会对着一个恶名昭著的同性生物脸红心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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