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师兄载烨原是断袖?断的还是五师兄巫幸的袖!我初听见这般劲爆的秘闻,一时之间有些情难自抑,连喝了几口冷茶定神,“那五师兄巫幸呢?他也诚然……是个断袖么?”
七师兄莫言一脸高深莫测的接过话来,“这……一直是未能解开的迷。只是这事之后,两位师兄似乎一直都很沉默,原本性子活泼的巫幸师兄从前也是能和我聊得几句的,而今也变得寡言了。”
我听后默了一会儿,想到之前我们聊的话题是宵炼师父惩罚人的手段,这般聊下来,聊得着实有些远,便问道,“后来他们又怎么被宵炼师父罚的呢?以什么名目被罚的呢?因为断袖么?”
“当初载烨师兄那一扇子将那血肉凡子扇出几重山,此乃一错;巫幸师兄无视门规,未向宵炼师父或者炎华大师兄报备出山,擅自打开结界后,却未能将结界关闭好便偷溜下山,导致结界破损,仙山仙气外露,引来许多孽障,此乃二错。宵炼师父原是惩罚他二人卸下仙力受三日鞭刑之苦,可是那载烨师兄偏偏为巫幸求了情,说是愿意为巫幸担当那三日鞭刑。这样一来,宵炼师父便变了法子,不仅罚他二人卸去仙力承三日鞭刑,这三日鞭刑之后还要再泡三日咸辣海水。这整六日下来,二人也被罚的够呛,末了还是大师兄将他们抬回山休养了月余才见好。”
我想起从前同青山爬树的时候不小心将手指弄破皮,晚上洗脸漱口碰到清水也不免疼上一疼,这三日不间断的鞭刑外加咸辣海水浸泡,这……我不禁嘶了一口气,彼时头一次觉得宵炼师父是个狠角色。后来做了多年宵炼师父的徒弟后我才知道,这样的手段在宵炼师父面前简直不能算什么。
我们四个默默添了一回茶,形水师兄皱着眉头说,“从前小十四也遭过一番罪。十四一向资质甚高,所以难免有些得意,那时宵炼师父见他心气高,便提前让他学了穿无术,只不过,当时只教了他心法后便把他一人丢在千里之外的雪山癫上慢慢悟着练。临走前只凉凉留下一句话,‘有能耐便用一天功夫穿无回来。’结果这一丢便是丢了整七天,记得那时十四学成使了穿无术回来的时候,仙力也被那雪山万万年的寒气给灼伤了不少。自此之后,众师兄都集体谨慎了不少,唯恐下一个便落在自己身上。”
我想到自己今日新学的印伽,便告诉师兄们自己有些担心练不好会受了惩罚,众师兄听闻我今日习练的成果,俱都一默,眼眸里露出一丝惊愕来,“……一般来说,能将印伽完整的唤出来,资质好的凡子尚需半月左右,那生来便聚着仙力的,也需好几日,你这……头一次便唤醒了印伽……虽只是冒了个影子出来,但也是闻所未闻的破了纪录的。”我听了众师兄这般说,忽然觉得自己的前程一片大好。
承应见阿瑾面上一派欢喜,谆谆提醒道,“你既有这样大好的天资,平日里也不该浪费了去,偶尔也总该拾了闲散性子习练习练,你需记得,你尚是凡子,若要这般懒散学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日后,纵然有再好的天资,也是不得用的。”
一局茶毕,各自都回了屋,临走前,莫言师兄还顺了我许多配好的新茶,最后只剩我一人在藤椅上支着下巴从花痕树影里瞧着天边云霞,从前,每逢这个时候,清胥师父多会长笛在手的吹上一曲。我的性子向来被青山带的活泼惯了,有时候也难免会埋怨师父就这样把我们放在寂寂深山中,可每每逢了师父吹着沉静的曲子,那般风姿的站在落花风飞里,心里又觉得这样跟着师父,也挺圆满。
回屋从床头的木柜子上拿过师父为我雕刻的小娃娃,看着那一笔一刀的细致功夫,我能够想象得出来,师父彼时是怎样的一番用心才刻了这样一个小玩意与我……师父总是淡若无世的从容模样,是那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宁静,尤其是他在用心做事的时候,总是寂寂的不大言语,我每回瞧着师父专注的样子,总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像清胥师父这般好看了。
后来莫言说过,上天也不偏待人,一般长相好到极致的,大都没什么好才华,那些有能耐到极致的,大都也没什么好皮囊。而那长相好能耐也好的,寿命却是不大好。记得当时我生气的回了一句,“我觉得你能耐倒不错,长得也还算能入眼,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寿数也不大好吗?”彼时莫言连呸了几声,说刚才那句话只是针对凡子的,像他们生来仙胎的乃是得了九天三界的造化之功,寿数长远的很。我想想也是,觉得清胥师父还算年轻,还能有无尽的日子在后头。后来我懂事些了才知道,若要齐享天地恩泽必要有天地大德,而清胥师父为了这大德却将自己束在了封印里头,我不明白,既然自己被束在那海子里,不能动不能言的,还要这大德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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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在宵炼师父跟前说了大话,说明日一定会将印伽唤出来给他看。心里略略一紧,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还是要上点心习练习练。这样想过,又在藤椅上赖了半刻钟才起来纳气凝神,直练到月上西梢才见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印伽珠子悬在手心上头,我心中一喜,却也不敢太喜,免得气息紊乱惊了这印伽,我小心的凝着气,心里谨慎地诵着心法,只见那原本如渺雾般的印伽珠子渐渐明晰起来,气泽也厚了许多,我瞧着这颗盈盈润润的印伽很是满意,便停了心法,想将这印伽收回去。可这印伽楞是悬在手心里没甚动静,我慢慢垂下手,印伽也跟着垂下,我抬手,印伽也跟着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生怕将这枚印伽给摔了三长两短的。我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敲一敲师姐们或者师兄们的门来帮一帮我,可是今日难得在课业上勤勉一次,现下夜色深沉,师兄师姐们必然是睡得正熟,我若在这时朗声敲门,恐怕会惊扰一屋子的人……这可怎么办,一时间我盯着那颗仍在手心悬着的印伽很是苦恼,白日里为唤不来印伽苦恼,现下又为送不走苦恼……眼见天色越来越晚,心里越发着急起来,便想去找宵炼师父帮一帮忙,虽说已是这个时辰,可是惊扰一人总比惊扰一屋子的人来的要仗义一些。我一向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遂借着朗朗月色一路走到山顶的三殿前,可脚前横了一弯半月湖挡了去路,不禁苦了一张脸来自语道,“难道……我真要带这个印伽一同睡觉?
眯眼盯了印伽无奈半刻,准备打道回府,将将转身的时候,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我身后飘来:“怎么,不打算给我看一看便要走了么?”晃一回身便看见宵炼师父不知使了什么术法,脚下一个不稳,再要摔倒的时候,已然是在半月湖心的六角亭子里了,手心的那枚小印伽仍然光泽莹亮,好在没摔坏!宵炼师父正斜靠在亭内的紫色莲纹靠背长榻上,面色微微隐在月影里。黄梨木小桌上头摆了一樽青花底的琉璃花樽酒壶。
“宵炼师父,我正要找您呢!”见宵炼师父懒懒打了哈欠,便也三句并作两句的快快说了缘由。
借着酒意看着她手心里的印伽,思绪恍然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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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炼,你瞧,这是我养的印伽,你快来看一看。”
“阿炼,你要喊我师姐。”
“阿炼,我要嫁人了,嫁的是曦泽山的曦泽神君,听说他年轻有为,家世也很不错,你很为我高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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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炼师父?”见宵炼师父盯着我手里的印伽半晌都没说话,便殷殷解释道,“我知道这个时辰来叨扰师父有些不大合适……只是,阿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收气后反手将印伽压在手心。刚唤来的印伽依附于灵气之上,虽灵气散则逝,聚又则显,但终归没养在你的血肉里头……这回将印伽压在手心里,让它在你的血气里将养着,渐渐的便会认了主,日后,只用意念操纵便好。”
宵炼师父说得很慢。幽幽夜空下,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看着远处,像是两颗光泽流动的星子,极是美丽,神色又是极其柔和。这是我上山这么久以来,头一回见到他还有这般讨人喜欢的模样。
那双风眸渐渐深沉幽暗,与浓稠的夜色合在一起。我沉住灵息,依着方才宵炼师父的话,小心凝神的收了气,只是反手压下的时候,有一道气力反顶着我的手心,让我着实吃力了些,若是放在从前,必定会软言求着清胥师父帮一帮我,再瞥眼看宵炼师父,他似是闭着眼睛寐了,正准备再问一问,他却起身伸了个懒腰,“头一回隔着气障有些难办,也会耗些时间。你慢慢练。”话音甫落,衣衫便飘动起来,下一刻便离了湖心亭子,落在不远处的华光殿楼上,还未及反应,上头那扇朱红屋门就“嘭”地一声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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