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队的人还在庆祝,沈澈却从人堆里抽身出来,看台上的人正在有序撤离,他双眼密切关注着看台,想要找出那张面孔。
“澈!出去吃走!庆祝一下!”赵逸卿冲着沈澈喊道。
“行嘛!”沈澈强挤出一个笑脸,“我拿个东西,你们先走。”
“快点跟上啊!”
沈澈原本也和他们一样高兴,想着见了言泉可得跟她讲讲这场比赛的,却怎么也没看见她的身影,心下即刻凉了半截。他将操场扫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东头直对着操场的实验楼。
小言泉其实并没走,她全程都站在楼里看他们的比赛,也为他们最终打成平局而高兴。但她却并没打算出去见沈澈。这一次虽然平安过关,但保不齐还有下一次。李菀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那个道理。樊治磨人的法子可多着呢,自己如果继续和沈澈纠缠,那将迟早是一个隐患。
况且她已经说了那么多劝慰自己的话,早些给彼此之间画一个句号,兴许是对将来的二人更好的选择。
她跳出自己的思考,目光却对上了操场上正看向这边的沈澈,她慌忙蹲下身来。
沈澈看到那里有个黑影闪了一下,便想追上去一看究竟。
“澈。”
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沈澈应声转头,只见祁宗浙身穿一件橘色羽绒服,手里拿着他的衣服走来。
“谢谢祁学长。”沈澈只得暂时不去关注实验楼,接过衣服披在身上。
“没跟他们一起去庆祝啊?怎么了?有心事吗?”
“我待会就去。倒是咱们都是一个队的,待会一起去啊?”
“我还是算了吧?也没打声招呼就来帮一队踢球,去了不定那帮人怎么挖苦我呢。”
沈澈打量着又恢复到以前那种低调不起眼的状态的祁宗浙,他虽然看不透这个人,但总觉得他在隐瞒着些什么。于是开口道:“其实学长曾经是一队的人吧?”
祁宗浙露出个带些羞涩的笑容,道:“去看台上坐着说行吗?”
看台上其实已经空无一人,二人却不约而同地走上了最高的一阶坐下。
“两年前,还在四年级的我和樊治同时选进了一队,那是自校足球队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其实我跟他很早就认识了,我们小时候就在一个院子里踢球。”
“据我所知,他家里人都在国外吧?就留他一人在这边生活?”
“他爸妈在国外进修,无暇照顾他,所以请了他舅舅代为看管。他舅舅那人有赌钱的习惯,从他爸妈那里拿到的生活费连樊治那一份都一并输进去。没钱了就管社会上的人借高利贷,有了钱又继续拿去赌,所以他舅舅为了躲避讨债的人有家不能回。”
沈澈似乎能想到樊治那么社会的原因了,追问道:“他的耳朵……就是因为那个吗?”
“并不。”祁宗浙道,“我跟其他小孩在小区里踢球,他一连四五天都坐在台子上看。我从小就是抢不到球的那一个,没人愿意跟我一队。有时候摔个狗吃屎,其他人就围着我笑。樊治可能看不过,就来帮我的忙。我至今还记得我当时有多震惊,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第一次踢球就可以行云流水地运用许多技巧。我的足球都是他教我的,后来我就常拉他来我家住。”
“那你俩关系一定很好吧?所以你是为了帮他所以才帮一队踢球的?”
“不是。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他舅舅整日不见踪影,我妈见我们关系好,就要他搬行李来我家常住。我们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牛奶,买衣服也要买一样的,小区的阿姨都以为我们是双胞胎。”祁宗浙看见沈澈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于是顿了顿,似乎在给他些准备的时间,然后继续道,“我上了四年级才偶然知道,其实那些管他舅舅要债的人一直在纠缠他,他试图攒下自己的饭钱去还债,可那些终究是杯水车薪。所以他才不得不让自己强大起来,只有那样他才能保护自己,以及他身边的人。”
“结果一切都在那时候改变了。我们同时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女生。她问我说,樊治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我就告诉了她,他其实和社会上的人有来往。她请求我带她去看,我那时为了满足她的愿望,就答应她让她远远的看一眼。”祁宗浙脸上的表情变得苦涩起来,“我知道放学后,校外有一家凉皮店,樊治常在那里跟那些人见面,所以就带着那个女生悄悄在门口看了一眼。那件事就被那些人注意到了,那群混混趁放学时候,将那女生抓去了一个废弃居民楼,并拿她要挟樊治。要么还钱,要么就割掉她的耳朵。”
“樊治说,要钱没有,如果非要割耳朵的话,可以割他的。”祁宗浙说罢仰起头看着天空,本想让泪水回到眼眶,却不慎从眼角滑落,“他的疤就是那时留下的。那群人不过是些怕事的混混,见一整个刀刃切进去,他还一副不认输的样子,心下就怯了,怕得罪了这样的人,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便丢下刀子跑了。樊治救下了那个女生,我那时候才赶到门口,见那女生已经被吓傻了,樊治本想安慰她,却被她推开,她说她喜欢的是我,还让樊治这样的人以后离我们越远越好。我看见他那时掉眼泪了,而且是认识他那么多年唯一的一次。”
“其实在那之前,他父母已经回国了,他只是更希望和我们住在一起所以才隐瞒了这件事,不过那件事发生后,我想他也没有继续和我住在一起的我理由了吧?所以就把放在我家的东西通通搬回去了。”
沈澈从祁宗浙的口中听到了另一个樊治,他能感受到他是个重情义的人,于是道:“我想他应该不会因此对你怀恨在心的吧?”
“可我明知道他一直跟那些人纠缠是因为那些人在用我父母要挟他,他为了保护我们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许多别人难以想象的事。而我还是为了我的私心,带着那个女生偷窥了他的秘密。如果不是因为我,这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可他却对我只字不提,我不想再看他继续背负这一切了。在那一夜之间,我似乎忽然成长了,是因为有了他的庇护,我才得意享受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童年。但从另一方面讲,我所看到的世界,其实根本是一个假象。”
“我就是那时候转进二队的,但其实我的名字一直在一队的花名册里。那家伙曾经跟我说,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我讨厌他那副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样子,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又被他看穿了一次。”
沈澈耳朵听着祁宗浙说话,脑子却飘到了先前在天台上,樊治用刀背抵着他耳背时的场景,他忽然明白了樊治那时的举动。或许就是因为言泉的到来,他才得到了他的饶恕吧?
偶然回头,才看见哭得稀里哗啦的祁宗浙,他摸了摸口袋尴尬道:“我好像也没带纸,不介意的话就拿这个擦吧。”他说着抬起自己的胳膊。
“那时候我摔倒被那群人笑的时候,那家伙也是这个样子……搞什么啊一个个的,人家心里已经够过意不去的了,他居然还摆着一副潇洒的样子说什么’男人之间,没有什么不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场球’……”祁宗浙虽然嘴上强硬,实则确实毫不客气地拉着沈澈的袖子抹眼泪。
沈澈见他的情绪缓和了些,于是站起身笑道:“既是说给你也是说给我的,走,去安慰安慰我那位老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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