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子寒那里得知了楚鸣陌的情况后,沈罗熙的心定了下来。她今天晚上要好好整理出英语笔记,留给黄莺一份。在学习上,楚鸣陌个最强大脑是不需要她伸援手的。
她刚下车子,一楼的王奶奶就招着手喜滋滋地说:“罗熙啊,你知道么,你给我的几粒丝瓜种发芽了,长出来几片绿叶子,可中看了。”
“是吗?!王奶奶。”
罗熙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她才记得起前一段时间,爸爸回奶奶家带回来一包丝瓜种,爸爸在花盆里种了几粒,说等着些日子,我们阳台上就看见大自然的脚印了。
当时罗熙长了个心眼,她捏了几粒给了楼下的王奶奶。
王奶奶老伴两年前去世了,一个儿子在美国,一个儿子在英国。除了老爹死时,儿子回来了,其他时候是见不到出了国界的儿子。
王奶奶时常叹息,为啥要让孩子学这么好啊,这都是给谁养的儿啊,都给洋鬼子养了吗?
老眼昏花的她出了小区就迷向,两年来,她就去过三个地方:小区里的家,小区门口的超市,小区右拐的银行。
空巢的她经常一人坐在楼道口,看来去行人。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大人孩子男人女人,都有着自己的大事历大行程,没有人能停下来和一个几乎不再需要语言的老人动一动嘴唇。
而沈罗熙的几粒丝瓜种,让老太太欢喜得像个孩子,也许那几片绿比越洋过海的钞票还多了些温度。生命暮年,我们有多少人还能真正拥抱到先人创造的那个动人词语:天伦之乐!
“王奶奶,你要记得给它浇浇水啊。”沈罗熙大声说着。
“知道的,知道的,天天看着它们呢。”好像两年来积攒的小希望此时都夺门而出,老太太皱纹里的笑容浓得有点化不开。
她满眼宠溺,对着沈罗熙连连摆手,“快上楼吧,快上楼吧,抓紧念书去。”
沈罗熙推开家门,屋子里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探进头去,立马一股烟味钻鼻而来,爸爸坐在藤椅上,一个三十岁样子的瘦男人坐在沙发一端,他手指里的烟火忽明忽暗。
厨房里一阵切菜声,一阵妈妈的咳嗽声,罗熙悄悄走过去。
“妈,那谁啊?”
“楼下的,就是我上次说的远嫁女的丈夫。一家人又闹架了,你爸爸下班经过时劝了几句,他就跟上来了。”
罗熙放下书包,拿起抹布,擦着灶台上的水珠和菜沫。
“大哥,你不知道我天天在家,那就是和各路妖魔鬼怪过日子。”
“哪有这么严重,兄弟啊, 这一家人就得相互包容些谅解些,这日子才能稳稳当当向前走。”沈永慢悠悠地说。
“我也包容了,我也知道要谅解。但那浪头是一浪比一浪高啊,我现在被逼到阎王爷家门口了,只要再有个大喷嚏,我就和小鬼玩去了。”男人猛吸一口烟。
“这烟就别吸了,对身体不好。”沈永又提醒到。
男人掐灭烟头,悲催得痛苦不已。
“天天家里就是两个女人的战争,老妈在我右耳边说我老婆不好,说伺候我们还不讨好。老婆在我左耳边说我妈不好,说她一个人大老远嫁给了这样不靠谱的一家人。我妈喊我儿子宝蛋,老婆不叫喊,说得喊宝贝,老太太硬是喊不出来,两人整天因为宝蛋和宝贝吵嘴。我们说普通话,老太太说的是方言,老婆不让老太太多说话,害怕孩子不知道学哪边,老妈气得发疯,说给你们打工还要当哑巴。喂孩子饭吧,老婆不让老太太用嘴吹热气,说有传染。老太太说她六七十岁了,身子骨还硬着,说我老婆还不到三十就腰疼脖子疼……唉,你们都不知道,她俩就是电流场的正极和负极,时时都在蓄势待发相吸相掐。我们仨之间已经二十天没有语言交流了。”
“二十天没说话了?那一个屋子里,你们怎么统一生活步骤啊,不会各做各吃吧。”沈永还真是好奇。
“我和我老婆微信联系,我手机一刻也不敢离身。微信上发来吃饭了,我就吃饭;发来下班回来买桶奶粉,我就去买奶粉。我妈不玩手机,天天借我儿的嘴说话。宝蛋,喊你爸爸吃饭了,我就知道做好饭了;宝蛋,让你爸爸给你爷爷打个电话,问问家里的几只大鹅卖了没有,我就开始给我爸打电话,免提的,得让我妈听见;宝蛋,昨天奶奶杀的那只鸡你藏哪去了,赶紧找出来,中午给你炖着吃,老婆就从冰箱最底层拽出鸡……家本是避风的港湾,这现在成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主战场了。”
“兄弟啊,说出来就好受些。其实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看,贫贱夫妻百事哀,远嫁的闺女想爹娘,媳妇本不是婆婆养,有钱的人家也闹心,夫妻修得同船渡,也能翻船各摆渡……同一个屋檐下,咋能没有言差语错磕碰拌嘴呢?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半途当逃兵,要继续修炼持家大法,一切都会功德圆满的。”
男人领了宝典似的点着头。
沈罗熙暗暗赞叹,没想到爸爸在劝人上还真有一套功夫。
“小高,别走了,在这吃吧。”妈妈出去招呼道。
“不了,嫂子,你们吃吧。”小高站起来,搓着手对沈永说,“大哥,哪天我们再交流再交流。”
“好的好的。”
小高退到门外,又摆手说:“大哥,我走了。”很不舍的样子。
沈永关上门,拿起筷子,慨叹一声,“唉,男人不易,他这一堆话倒出来,心里会痛快很多了。”
沈罗熙伸出大拇指,笑着说道:“罗熙爸爸就是能,以后我也要找一个这样巧舌如簧的男人。”
沈永嗔怪道:“我这哪是巧舌如簧,是金玉良言。”
罗熙妈妈笑道:“你们父女俩就是能逗。”
六月,南方的一些城市已经开始进入防暴雨模式。虽然这座城市还未迎来丰沛的雨量,但有几个晚上已经刮起了飞檐走壁的大风。人们已经动手把松动的门窗和房顶上需要加固的地方整顿好,低矮处楼层也已准备好堵水的沙袋和铁板门。
做这种准备就好像在等待着一件总要发生的事情一样,未雨绸缪总是好事,因为谁也无法预言雨水雷电之事。
天有点朦朦黑了,没了星星的夜空像舞台上的帷幕单调碍眼。一会,窗外有清晰入耳的滴落,是雨点声。不大的雨滴敲打在窗户的外墙上,像打在芭蕉叶上,不清脆却告诉人们它来了。
“罗熙,下雨了,快把窗户关好。”妈妈在客厅喊着。
“知道了。“罗熙把书本反置在桌子上。
她拉起帘子一角,望着那灯光中飞舞的雨点,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奇妙希冀,这种天气虽令人厌烦,却让人更生卿卿我我之意。
她目光顺雨点下落,下落……
她惊住了,楼下路灯边站着一个人,一个熟悉的让她心思狂暴的身影。
她质疑自己的眼神,她揉揉眼,拉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没错,是他!
她顾不得关上窗户,她提起一把伞,冲出房门。
妈妈被她的举动吓坏了,慌忙叫道:“罗熙,你干什么去?”
“妈,我下去就来。”罗熙边走边说。
她以生命中最快的速度往下赶,她怕他等待的时间到了,她怕雨滴加快了他离去的步伐。
“楚鸣陌……”她终于站到了他面前。
他朝她望过来,亮亮的眼睛贮满了终于等到你的惊喜。
她顾不了那么多,她一下子向前抱住他的脖子,伞从她手中掉落。
就在她丟手的刹那间,他伸出手接住了伞,打在她的头上。
“你怎么在这里?我一下午都担心着你。”她把脸枕在他有些潮湿的肩头上。
“我不想呆在家,出来溜达一圈,想见你又无法联系到。就来到这瞎等等,看能不能碰到你下楼来,真的是没白等!”他微微一笑。
她心头狂喜,他来等她,这证实了她对他所具有的重要性,她想得没错,他心里是有她的。
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往后动动身子,说:“我肩上有些湿,别弄潮了你的衣服。”
她松开手臂,抬起头,看到了他嘴边的伤痕。
她伸出手想要去抚摸一下那让她心疼的地方。
他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说:“没事的,我现在很好。”
“我想知道它还疼不疼,我不想让我的心还疼啊?”
她慢慢地轻柔地把手指放在他嘴边,一种人性里最渴望的安抚顺着他的嘴边滑到他的胸前,滑进他的心里。
他好像沉醉在家的世界中,所有的紧张关系所有的乱心事统统拋到了九霄云外。
此刻,他静静享受这样单纯的美好。
“还疼不疼?”她问道。
“不疼了,见了你,疼意早已滚滚而去。”
她欢快极了,教徒般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闭上眼说:“谢天谢地,我也不疼了。”
他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他忍不住地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她可爱的小鼻子。
“你需要回家了吗?”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可她心里的声音却在说:你不要走。
可她又担心妈妈从楼上看到这一切,她不愿意平静无澜的家庭因为她生出些风波。
“是的,下雨了,你也不能在外久呆,再说还要复习功课呢。算一算,过了十小时,我们又能见面了。”他低低地说着,声音里有着对孩子似的宠爱。
在她面前,他想去爱。
他们在灯光的细雨下分手,甜蜜的不舍,朦胧的相念,这是青春的恋爱,一辈子只有一次。
成人后,我们可以遇到很多人,我们可以动心很多次,但青春的这一次是绝版,是以后的很多次都无以复制的。
妈妈看到她脸上的绯红,说道:“看样子,那个男孩子不是一般的家境。”
她望着妈妈没回答,妈妈还是看到了。
“你以为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会在现实中上演吗?他们在童话里。”妈妈的眼光击碎一屋空气。
她依然没有回答,她不是灰姑娘,她不去想这是现实还是童话,她只要能感到自己是快乐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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