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by阿诗洛河
白日的余光早就散去,漆黑的夜空中,繁星漫天地散落。绵长的海岸线上,海浪被遥远的暗涌推撞上来,留下了白色的泡沫后,再一点一点地湮没在细沙的缝隙之间。天地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开端的?而那些比永远更古老的传说,又是谁开始第一个诉说的?
朴风就这样坐在空无一人的海滩上,微凉潮湿的风掠过他的发线,露出了他光滑饱满的额头。村屋的白炽灯打得他身后亮了一片,而在他前面却是一片渐进的黑,这个世界仿佛以他为交界,这诡异的分割。
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十四岁少女的脸。
那天朴风一步一步地走上水泥的楼梯,直至站在一道生锈的铁门前。他紧张地捏了捏同学塞来的一个套子,才恍惚地把手从缝隙中伸进去敲了下里门。
来开门的女人很年轻,看上去就二十来岁,正当青葱豆蔻。
朴风跟着她往里走。
只见在灯光昏暗的客厅里,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和另一个盘起头发的女人在聊天。那个女人坐在低一点的板凳上只管着听,沉默不语。她坐姿毫无形象,岔开的双腿能让进来的人看见她紫色的内裤。
房子的铁窗经过风吹雨打生了锈,边上的墙还有一竖一竖的水迹,窗框边上的缝隙塞满了很多的烟头。而关闭的玻璃窗上,还贴着过时的海报,边上的透明胶已经有点泛黄脱落。
室内的布置充分地体现出岁月的陈旧。
那个开门的女人领着朴风走进一间房后,就随手锁上了身后的门。
窄小的房子里有台老式的电视,然后就是一张不算宽大的双人床。
很浓郁的香水味。
“小弟弟,第一次来?”女人笑了,油腻却恰到好处,红唇如花,牙齿像参差排列的贝壳。
朴风没有回话,他坐在床上,只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她年轻的身板瘦小而单薄,正踮起脚尖用力地拉上被卡住的窗帘。末了又正对着少年,缓缓地脱下自己的上衣。
房间里灯光暗红,他抓了下床上的被角...
“不用紧张。”那女人熟练地撕开套子后,再解开少年的裤带。
在皮肤触碰到的那一刻,朴风打了个冷颤,感觉到血一下子都涌到脸上去了。
时下青春的这一朵花在一夜之间盛开无声。
外面的老嫖客还继续给年轻的女人讲述他的旧日,讲述那些风月留下过的痕迹,和沧海桑田的世事。
这无言的悔恨。
年少光阴闻如白驹过隙。
在千流百转的成长故事里,
群架斗殴的是他,醉酒闹事的是他。
上台发言的是他,出类拔萃的是他。
那年的梧桐绿了又黄,那年的栀子花开了又败。
那一年站在窗台前的少年笑了又哭了,那一年我们近了又远了。
朴风无聊地用手指在沙地上画圈,他伸手抓起了一捧灰白的细沙,随后紧紧地拽住了拳头,好像想抓住什么东西一样。但越发用力,手掌间的空间就越小。那些从指缝中被挤出去的白沙,又被海风吹落得洋洋洒洒,飘零四散。
或许幸福也是这样,握得越紧消失得越快。
而终有一天,或许那个在操场上的夜晚,或许那个开水房的午后,还有你站在走廊上当着炎炎的烈日下温柔地喊出我的名字,也总会被潮汐带走,徒然是一岁枯荣。
朴风无奈地苦笑了下,他突然用力地在空中一挥手,把残余的那点沙子也扔了出去。
关上浴室里的花洒,白贤用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湿发。
伸手扭开浴室的门,里面没人。白贤松了口气,大步地走进去。
朴奶奶给她收拾了一个房间,就在朴风的隔壁。
到现在,白贤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惊世骇俗”“离经叛道”能气死妈妈的事。
独自一人来这么远的陌生地方来找朴风。
尴尬,但不后悔。
等到吹干了头发,白贤打开自己的包包翻了一通,才发现感冒药忘记带了。
她觉得浑身酸痛,头重脚轻的,额头还有点轻微的烫。
糟糕,不是发烧了吧?
白贤皱了皱眉头。
刚刚差不多九点的时候,朴风的奶奶就去睡觉了,现在不可能叫醒她拿药给自己的啊。
毫无办法的白贤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对方低沉的声音传来。
“哦...是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有什么事吗?”里面还传来了海浪的声音。
“嗯...”白贤迟疑了一下,“现在...没事了...”
“......”
话讲一半,白贤就挂了电话。她担心朴风知道自己不舒服还跟着来,会嫌自己要人照顾的累事。
睡一觉就好的了...
想着就爬上床,白贤扯过被子盖着自己的头。
乡下的夜晚很安静,在房子里能听见外面草丛中的小虫在叫喊。远处灯塔顶上的光圈明明灭灭,不知道谁个在离航归航。
好像躺了很久,白贤起来时顿感头晕目眩。她掀起被子,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发现差不多十点了。
喉咙冒火一样干渴难受,她去客厅找水喝。经过朴风的卧室,房门大开,床上空着。
怎么朴风还不回来?他不是为了躲我在外面睡吧?
灌了两大杯水,白贤感到舒服很多。
在沙发上坐了片刻,想起刚刚听筒里传来的海浪声,她终于忍不住,站起身穿着人字拖就走了出去。
打开手机的电筒,白贤还披着朴风的一件外套,在海岸边搜索那个熟悉的身影。
而还靠着石头的朴风,此时他感觉到右边有一束光晃来晃去的。
他在黑暗中看过去。
等对方越走越近时,才发现是白贤。
“你出来干嘛?”朴风站了起来。
“我...”白贤关掉手电,身后光线有点微弱,“我就问问...你要回去没有?”
“嗯,我们这就回去。
——朴风想这么回答。
他想伸手抚摸白贤的脸庞。
有你的一切怎么看怎么美好,我也能够轻易地想象到。彷如是时光出现了断层,你就这样在我平淡的岁月里分出岔路,在混沌的世界中牵扯出希望。只是这些完美的梦幻,都建立在用你的未来作赌注。亦或总有天有人陪你将星系一一细数,那时候的天河必定比今天更加夺目,却惟独我是未能够。
——自私一点牵你的手?
“你这么着急地让我回去想干什么?”
——但我却决定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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