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每个小孩子都爱吃糖对吧?每个被爸妈疼爱的小孩都有糖吃对吧?而我,从来没有。糖,那么普通的东西,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梦……我很想回到过去,想遇见小时候那个我,给她满满一口袋糖。)
桑桑很听我的话,比如我说,其实你很漂亮,不用化这么多妆,这样反倒不好,后来她就改化淡妆。我只是随便说了一句她火红的头发太扎眼,第二天就乖乖地染回了黑色。除了我要她不要吃太多的糖,对身体不好,她说这个改不掉……
她说:“每个小孩子都爱吃糖对吧?每个被爸妈疼爱的小孩都有糖吃对吧?而我,从来没有,因为我没有人疼。我的糖都被我哥给吃掉了。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有一次在一个同学家里玩,她的妈妈端出来两杯水给我们,告诉我们这是糖水,很甜的。一开始我不敢喝,我怕苦,直到我的同学喝光了,舔着嘴唇还要一碗的时候,我才勇敢地试了一下,尝了一下就爱上了那个味道,真的很甜。你说我很可怜吧?连糖水都没喝过。我问她水为什么是甜的,她告诉我里面放了白糖。可我连白糖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哥哥经常吃一种带包装的零食也叫做‘糖’。我同学就跑去了厨房拿出来一个罐子,告诉我这就是白糖,说着她把手伸进去捏了点白糖放进了嘴里,还让我也尝尝,我就吃了一点,真的很甜,这是我第一次吃糖!我问阿姨为什么白糖是甜的,我哥吃的糖就是苦的,她笑着告诉我说,所有的糖都是甜的,所以人们才愿意吃。
“你知道吗?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糖是苦的。因为有一次爸爸妈妈带着哥哥出去旅游,没有带着我,我在奶奶家里过了难熬的几天。难熬,是因为奶奶不喜欢我,她拿她的孙子当宝贝,拿我当累赘。在她家,我说话的时候她嫌吵,我就不敢说话,导致她叫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答应,因为不敢答应,她又骂我是傻子。吃饭的时候,如果我主动去餐桌前坐着她说我没教养;如果等她叫了再去,她又说我吃饭都得人喊,什么臭毛病。所以我每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很是恐慌。
“终于我爸妈回来了,接我回家了,到家的时候我哥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大袋子东西在那一颗颗地吃,他说那是糖,我看他那吃的很开心,我也想吃,但是他不给我。我就问妈妈可不可以让我也吃点,她说‘那是你哥的,想吃自己跟他要去’但他还是不给我。我再次求妈妈帮我要点过来,妈妈说‘不给你你就不吃,就不能有点志气?再说了那东西很苦,一点也不好吃,你眼馋个什么劲儿’我想问那为什么哥哥要吃很苦的东西,但看她不耐烦的样子,我没敢再说话。但我相信了她,以为糖就是苦的。不过听阿姨说糖都是甜的后,回家后我就偷偷溜进厨房,找出一个装着‘糖’的管子,吃了一口齁得我直咳嗽,那哪里是什么糖,那是盐。”
越听她说我越难过,我想象不到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残忍的父母和奶奶。听得我都想哭了,我又担心,一旦我难过了,桑桑怕是更伤心。为了缓解下气氛,我就自嘲地把当初带着未夏和译宇去吃我哥做的馅饼,结果我误把盐当成味精加到了馅里,导致馅饼太咸了没法吃,差点被他们两个吞了的这事说给她听,她跟着我哈哈大笑。我们还约好了,有机会带她去一次奶奶家,我们再做一次馅饼,我保证不再插手。
片刻,她又沉浸在自己的童年不幸里,接着说:“你知道至今还有让我难过的一件事是什么吗?有一年春节,爸妈带着我和哥哥出去拜年,有一个亲戚给了我们好多糖,分别装到我们的口袋里,一开始我不要,我说这个苦,那个亲戚就笑了,说不会,很甜的,你尝尝就知道的。但是一出他的家门,我哥就把我的糖都抢去了,我让他给我留一块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但是他不肯,一点都没有留给我,我看着妈妈希望她能帮帮我,结果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之后我就看着我哥一直那么吃,吃的时候还故意馋我。晚上趁他睡着了,我从他那偷偷拿了一块糖吃,真的是甜的,我觉得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第二天,天真的我跑到妈妈面前告诉她,糖不是苦的是甜的。她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说我吃了一块哥哥的糖,真的很甜,为什么一点都不苦?她没有承认她说了谎,而是回答我说‘可能你那块比较特殊’。这个时候我哥从房间里面出来了,听说我吃了他的糖就揪着我的头发让我给他吐出来,我哭着看着妈妈,希望她帮帮我,但是她没有,还骂我嘴馋。后来我一个人回屋里,躲在屋里哭,一会我哥哥又进来,从嘴里吐出来两块糖到地上,指着对我说‘你不是想吃糖么?捡起来吃啊,馋鬼’。你瞧,这就是我的哥哥,他宁可浪费掉都不给我。
“没过几天,我哥哥说有礼物送给我,是一个小盒子,我打开发现里面有几块剥好的糖果。那一刻我特别开心,他从来没有送过礼物给我,他终于关心我的,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我舍不得吃,盖好盖子准备收起来,还想着一辈子都不吃,这是哥哥给我的爱。结果他催我,让我赶紧尝尝,我就拿出来一块放进嘴里,但是立即就吐了出来。因为太苦了,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苦的东西。他看着我难看的表情突然捧腹大笑。一边笑一边说我被捉弄了,原来他从附近的一个猪肉铺弄了一个苦胆,把糖泡了胆汁。这就是我的家人,我的哥哥。”她苦笑了一下。
“你恨他吗?”我问。
“不恨。其实不应该怪他,他也还小,哪懂得什么。若说恨,我恨我爸妈,如不是他们这样对我,我哥又怎会如此,他不过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而已。现在长大了,我反倒同情我哥,被爸妈给惯坏了,他张扬跋扈,没有一点礼貌,没有哪个长辈喜欢他,同龄人也不喜欢和他玩。在家里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还会摔东西,爸妈拿他很没办法。
“重男轻女的陋习毁了我们这个家。因为我的女孩,我的童年被毁了,我没有体会过童年的快乐,饱受着不公。而我哥这个男孩也被毁了,被他们养成了一个废物。这就是报应吧。”她叹了口气,接着说,“所以呀,糖,那么普通的东西,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梦……我很想回到过去,想遇见小时候那个我,给她满满一口袋糖。”
接着她又说了很多她的故事,自此,我对这个姑娘更加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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