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佩琪的时间，一分一秒柳涛都觉得难受。
晚上六点多。
柳涛给佩琪发信息：“傻子佩琪。”
“干嘛哦?”
“没，想你了。”
“我不想你。”
“说得好像什么时候想过一样。”每次柳涛跟佩琪说他想她，佩琪都是说不想。“佩琪哇。”
“干嘛哇。”
“真拿你没办法。”
“怪我咯。”
“傻子佩琪。”
“啊呸。”
……
这次的聊天很短，就结束了。
可是今天还没有结束。
过了一个多小时，佩琪发信息：“如果我无聊了就打电话给你好吧。” “好像这样说不太好。”
“没有，可以啊，你想打就打。”柳涛当然很愿意。
“玩会游戏吗？现在还早，晚点打。”
“好的啊。”
佩琪把柳涛拉去玩游戏，对柳涛来说，玩游戏和打电话没什么区别，都可以听到她讲话。
可是玩游戏时候的柳涛，和平常有很大区别。柳涛会很认真得玩每一局游戏，可是佩琪就不会。看起来好像这个也没什么关系，可不止一次，因为柳涛那幼稚的“认真”，让佩琪生气了很多次。
这次游戏也是这样。
一开始两个人玩得好好的，玩了挺久的，佩琪那边有一个男生过来来一起玩。
发情期的动物都对接近自己的感情“猎物”的其余动物抱有防备之心，人也不例外。
玩的时候，柳涛对那个男生说话一点也不友好，完全不是和佩琪说话的那种柔柔的声音，反而会让人听起来觉得很生硬，会让人家觉得来者不善。
可是对于柳涛来说，那个男生才是来者不善。佩琪居然和那个人聊得很开心，柳涛打翻了醋坛子，心里面一阵苦涩在翻涌。
佩琪让柳涛跟别人说话温柔点，可是柳涛没听。两个人闹得很不愉快。
玩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前一个多小时就他俩的时候还好，后面连空气都冷了。
玩完之后，佩琪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发消息给柳涛。
柳涛心里觉得有点难受，对佩琪也有点抱歉：“是我让你不高兴了嘛？”
“没，没太想玩。”
“不想玩你就说呗。”
“哦。”
“我感觉你现在不高兴。”
“没有，正常心情。”
柳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气氛突然之间变得尴尬起来。
这时佩琪突然打电话过来了，是了，现在都晚上十点钟了，也该打电话了。
柳涛接了，说了一句：“嗯。”
佩琪开口：“柳涛。”
她的语气格外严肃，柳涛心里一紧，“怎么了？”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好。”
“有一个人在餐厅打工，上菜的时候，看见老头正在搭讪一个同龄老太太，“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老太太回答他：“那我长得像谁啊？”
老头说，“我老婆。”
老太太也气到了，说：“你别胡说，我可是有老伴儿的”。说完起身就走。
老头贼心不死，赶紧挡住老太太，说：“你先别走，听我讲个故事。是我们那个年代的故事。”
出于好奇，老太太坐了下来。
老头说，我有一个发小叫柱子，当年柱子才十五岁。那年代没什么吃的，柱子用弹弓打了一只鸽子，拿回来炖了汤。
结果隔壁村的刘小妹跑过来，慌慌张张，应该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柱子说，大妹子，别着急，先喝口汤吧。
刘小妹喝了口汤，终于镇定了些。
然后她说，你有没有看见我家的鸽子？
柱子吓得一哆嗦，不敢告诉她真相，安慰她说，你别难过，鸽子一定是迷路了，过几天就会回来。
第二天，刘小妹又来了，突然看到天上有一个白色的东西飞过。
小妹惊喜地说，啊，我的鸽子！
柱子说，那是我的白裤衩，被风吹走了。
小妹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下来。
看着小妹这样，柱子更愧疚了，于是给她烧了个土豆。
接下来的每一天，小妹都会来找她的鸽子，柱子每次都会做点吃的安抚她，小妹每次都吃得很满足。
柱子开始期待给小妹做饭，他喜欢上接下来的每一天，小妹都会来找她的鸽子，柱子每次都会做点吃的安抚她，小妹每次都吃得很满足。
柱子开始期待给小妹做饭，他喜欢上了小妹，他就更愧疚了。
有一天，小妹刚进门，就看见柱子站在院子里等她。
柱子兴奋地大喊，小妹，你的鸽子飞回来了！
小妹还没回话，柱子就从身后掏出了一只灰鸽。
小妹说，我的鸽子是白的。
柱子说，这几天太阳多毒啊，准是你的白鸽子被晒黑了。
小妹大喝，你当我傻啊！
柱子只好招了，承认鸽子是被他吃掉的，他愿意补偿她。
小妹说，那你一辈子都给我做饭吧。
于是，他们就开始处对象了。
结婚几年之后，柱子才知道，小妹一直在骗他。
那只鸽子本来就是小妹准备拿来吃的，还没来得及杀，它就飞跑了。小妹喝下那碗汤的时候，就知道那是自己的鸽子，但是柱子的厨艺太好了。后来她每天假装去找鸽子，其实是蹭吃蹭喝，结果喜欢上了柱子。
她假装在等鸽子，其实是在等柱子对她动心。
她等到了。
老头看着老太太，问，我的故事怎么样？
老太太说，听得我都馋了。
老头笑了，说，那我再给你讲给一个故事。
五十年前，我有个工友，叫小高。
他是厂里面最厉害的技术员，他的女友叫芳芳。
我们厂里一共有五朵金花，芳芳就是第六朵。
小高在第二车间，芳芳在第三车间。
他们俩感情特别好，一分钟见不到都很难熬。对他们来说，隔着一个车间，都像是异地恋。
小高下定决心要成为车间主任，这样就能自由穿梭在两个车间之间，就能每时每刻看见芳芳了。
于是小高开始努力上进，经过了很多个日日夜夜，组织上终于看到他的努力了——派他去西北支援建设了。
这下他们真的成异地恋了。
走的时候，小高让芳芳等他两年，到时候他回来就结婚。
结果，小高到了西北，刚住进职工宿舍，就被组织带进沙漠，加入了一个保密项目，从此跟外界断了联系。这一去就是四年。
四年之后，小高一回到职工宿舍，就看到床上堆满了信，全是芳芳的。
第一封信：“小高同志，我很想你……”
第十九封信：“小高同志，我在解放路发现了一家小吃摊，味道特别好，等你回来我们就一起去吃。”
第三十八封信：“小高同志，为什么你一直不回信？是不是和其他女同志发展出了战斗友谊?我也要去和隔壁车间的小李发展发展……”
第三十九封信：“小高同志，上一封信是我意气用事了，都是骗你的，我根本没有和小李接触……”
小高一封封地拆信，看得又笑又哭，他看到最后一封信：“小高同志，我妈给我介绍了对象，如果今年国庆之前你还不回来，我就得嫁给他了。”
国庆?小高吓出一身冷汗，现在是十月中旬，国庆已经过去两周了。他立马去赶火车，心急火燎，花了两天时间，才回到老家。
他直接冲到了芳芳家，她不在。
是啊，她都嫁人了。
他失魂落魄地去到了芳芳说的那家小吃摊，他点了碗面，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是芳芳，她正微笑地看着他。
后来小高才知道，原来芳芳每天都会来这里等他。到国庆那天，小高还没有出现，芳芳发誓她再也不来这了，结果她还是来了。
当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堵墙的时候，她熬不过一分一秒。
当他们隔了千山万水的时候，她反而熬过了四年。她一直在等他回来，她等到了。
老头的故事讲完，老太太点点头，说，真是个好故事，还有吗？
老头接着说，那我讲一对老夫妻的故事吧，男的叫老吴……
老吴和他老伴结婚四十年，为了庆祝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儿子给他们报了一个旅游团，去美国玩。
老吴很兴奋，每天都在练习英语。老伴埋汰他，练了两星期，就学了三句话。
他们到了美国，导游带他们到时代广场自由活动。
老吴特别兴奋，见到外国人就招手，嘴里不停说，hello啊！hello啊！你们都hello啊！
这是老吴学的第一句英语。
他们一路看一路逛，老吴看到什么都问，这个how much，那个how much?
这是老吴学的第二句英语。
老吴一路上都在卖弄英语，走着走着，却发现老伴不见了。
他吓坏了。他到处去找，在人来人往的时代广场，一个瘦小的亚洲老头，在高大的外国人中东奔西跑，嘴里喊着陌生的语言，显得特别突兀。
他走遍了他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从剧院到广场，从广场到商场。
在一个商场听到争执声，他往前一看，正是老伴。
老伴在商场里面死死抱住一根柱子不放，旁边站着几个高壮的保安正在拉她。
老吴冲上去挡在老伴面前，他很瘦弱 但又很强壮。
老伴紧紧抓住老吴的胳膊，激动的说，老吴！老吴！
老吴对保安怒吼，你们别碰她，my wife！my wife！
这是老吴学的第三句英语。
原来老太太走丢之后，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商场关门。保安来清场，她还抱着柱子不肯走。
老吴又担心又生气，你傻站在这干嘛？
老太太说，我又不认识路嘛。我只会傻站着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
她一直站在原地，这是最笨的等待，也是最执着的信任。
她等到了。
老太太听完故事，心满意足，就跟老头告别，回家了。
那个人和老头聊天，这才知道，老头讲的就是他和老太太的故事。
故事里的柱子是他，小高是他，老吴也是他。
而离开的老太太，叫刘芳芳。刘小妹是她，芳芳是她，老伴也是她。
她是他的妻子。
他们十多岁的时候在农村相识，到了二十来岁一起进了工厂，后来结了婚，约好了，要牵手走完这辈子。
可是，老太太爽约了。
三年前，老太太患上了老年痴呆，到现在谁也不认识了。她口中一直说的老伴，每天都坐在她面前，她却再也认不出了。
老太太每天都会来这家餐厅，老头就每天来这里给她讲故事，讲过去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希望有一天能让老太太想起他。
那个人小心翼翼地问，万一她一直记不起来呢？
老头说，以前都是她在等我，现在换我等她了。
他不知道需要等多久，但他会一直等。
“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这句话其实是老太太以前对他说过的。
重逢的那天，他在小摊上吃着面，边吃边哭。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冒出来。
“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小高抬起头，发现是芳芳。
小高哭得更凶了，哭着说：“像谁？”
芳芳说：“我丈夫。”
小高一愣，芳芳接着说，“我们结婚，明天你就跟我去办手续，不许再跑了。”
“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这本来是最老套的搭讪，没想到却是最深情的告白。
有一天，老太太来了，照常坐下。
这时，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老头，是一个年轻人，长得跟老头很像，胸前佩戴着一朵白花。
他坐在了老太太对面。
年轻人说：“奶奶，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那个风雨无阻，每天坐在同一个位置，面对着同一个人，讲着同样故事的老头，走了。
他等了好几年，想等她看着自己，露出熟悉的微笑。
他没有等到。
老太太看着年轻人，她望着他的脸出神，表情困惑。
“小伙子，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故事讲完了。”
佩琪的声音很轻，讲的故事很长，她没有停顿，一切都是那么流畅那么自然。
柳涛的心里翻起万丈波浪，思绪复杂，“很好的故事。我很羡慕。”
“可是最后的结局并不美好。”
“但至少过程很美好，他们差不多已经走完了一辈子。如果那个老太太没出意外的话，是可以的。”
“你觉得换成是你，你能做的吗?”
“我能爱一个人一辈子，直到我化为尘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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