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起身离开。林亦蓝坐在沙发上看着不知在播放什么的电视。
渐渐地——她的鼻间闻到湿润的土腥味儿,耳边是潮湿的风声,脚下踩着泥泞的泥土。她看向身旁,有个看不清脸的人抱着几幅画茫然的坐在土丘上,望着自己被淹没的小院子。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这个人,但一切都毫无意义。
当这人缓慢地、机械地说着自己女儿喜欢吃青椒炒肉的时候,她已经把那个人的身份猜出来了。甚至……连向海故意隐藏的身份。
林亦蓝茫然的拿着遥控器换着台,并不是想看什么,她甚至假装跟着电视里的小品大笑起来。她只是想告诉楼上的人,她很好,她没有多想。
楼上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他可能坐在书桌前看书了,很好。
林亦蓝对着电视剧里放的苦情戏,无声地笑起来。
向海回楼上拿烟,站在窗口点燃了。他狠狠吸了一口,开始做心理准备以及设想设计接下来的事情发展。
他打开书房的灯,翻起笔记本开始记录。
【2005年4月28,晴转多云
已按李衡给的方案继续为她治疗,她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没有再说做噩梦。
也可能是我没发现。
继续用药。
……
她,要我不要放手。那我就必须抓住她!!赶走黑狗。
至于我骗她的事情,我想她这么聪明,应该快猜到了。
到时候再说。
另,鬼已上钩。
海】
向海合上笔记本,调转到背面,随便写了一段文字就盖上笔帽,把笔记本放回抽屉里,锁上。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电话。电话马上就接听了,是许江那粗犷的声音。
“哎哟,我说老板,你总算来电话了!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给所有的店员都放了假,我自己也随便溜达了一圈儿,现在在家呢。下一步咱们怎么做?”
向海沉吟片刻,说:“你散布谣言,说海一的真实身份是那个人的私生子。”
许江在那边哇哇大叫:“我靠!不是吧,玩这么狠!那人要的是画,又不是这个私生子的身份,你这么散播也没什么道理呀!”
“我上次给你画的肖像画还留着吗?”
“当然啦,挂在我卧室呢。”
向海笑:“你把我师父的肖像画挂你卧室做什么?找人以偷拍的方式把这张画泄露出去,那个人会出手的。”
许江“我靠”了一声,不满地嘟囔:“你这样恬不知耻真的好吗?”
“少啰嗦,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那么用心的画一幅画给你?明天就去办这件事情,他接下来可能会安插人进你的店里,没关系,收下就好。”
许江呸了一口:“那好吧,收进来的人我就让小姜盯着了。哎,你别说,你送小姜那幅画人家直接花2万块钱在店里裱的,那种用心哟!还有还有,她知道你画这幅画送给她的时候,直接冲到我电影院找人,那时候你个没良心的已经走了,她蹲在电影院门口哭了会儿,又接着回来上班了。我觉得人家是真对你有意思了。”
向海头大:“什么又就对我有意思啊?你赶紧把这件事儿给我办了,听到没有?这件事是最重要的,你要是给我办砸了,哼……”
“知道了,我明天就去办。”
挂了电话,向海把事情整个在脑子里过一遍,感觉没什么漏洞了,才把手上的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
次日,货车司机在8:00钟的时候把花苗和废木条送了过来,连带向海拜托他从朋友那里定做的红木的书架一起带来了。他帮忙把书架抬进客厅,也只在屋里喝了杯茶,就开着空货车回去继续拉货了。
废木条的长度有一两米,斜斜地用作篱笆的话,长度刚好,粗细也刚好。
向海量了需要下铲子的土地的宽度,拿张a4纸在纸上打草稿。等林亦蓝把锄头找了出来,他已经拿着草稿纸,接过锄头,开始干活了。
“帮我拽着尺子,每10厘米画一条横杠。对,画长一点。没关系,咱们多来几次。”
俩人拽着尺子,10厘米、10厘米的做了两排标记。从上两天就开始浇了水,土地软软的,很好下手。向海扛着锄头把所有的记号按照直线刨了一排的小坑,拿起边上的废木条,一端对着刨好的小坑,一端对着另一排标记线上的记号,斜斜的摆了一排,又反方向斜斜地叠加一层。
林亦蓝找来铁丝,把钳子剪成一段段的长度,向海那边已经把篱笆的雏形摆出来了,她拿着铁丝段把两层地木条拧在一起。
俩人分工有序,很快拧好了两面篱笆,扶起来,底下戳进小坑里,向海找来锤子一点点把木条楔进泥土里。
俩人敲敲打打,一面埋好又开始埋另一面。工作效率十分的迅猛,谁也没有多余的话,默契油然而生。
等到两面篱笆都楔好了,林亦蓝刨出一个个小坑,把蔷薇花苗贴近篱笆均匀地种下,又在屋前的小路两旁撒上了波斯菊的种子。向海扯来水管,这边林亦蓝刚把花苗种完,他也从头到尾浇完了水。
“向日葵也浇一下吧。”
“我也正打算呢。”
两人相视一笑。向日葵绿油油的叶子上沾满了柳絮的绒毛,看起来有些滑稽,水淋在上面,像是把这些诡异的白色面纱给拽掉一样,有种“小样,看你往哪里逃”的感觉。
向海面上要笑不笑的给向日葵浇着水,林亦蓝瞧他脸上的表情,一个没忍住笑了。林亦蓝一笑,向海也跟着笑,俩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笑成一团。
向日葵尽情的喝着水,甩掉了身上令它出丑的绒毛,好像是抬头重新做人一般,叶子在微风中抖得更欢快了,身上的颜色也仿佛更深了一些,墨绿墨绿的。
午饭后,向海在厨房里洗碗。林亦蓝看到外头
上那本墨绿色的笔记本,她转着乌溜溜的眼睛朝厨房看了一眼,走过去把笔记本拿到手上,重新坐回地毯上。
第1页,还是向海写的不知真假的小故事;第2页是她自己写的,估计向海看到的时候气得吐血。她边翻,自己也笑起来。
翻到第3页,发现上头已经写了字,苍劲的钢笔字一如既往的潇洒有力,就写了一段话:“我伸手抓住了你,背在我背上。”
林亦蓝的眼睛里闪烁着碎光。洗碗的声音响在耳边,她朝厨房看一眼,只看到空荡荡的门口,而她却像是看到人一般,牙齿慢慢舔 咬着嘴唇,指尖在纸上抚摸着那几个字,噙着一丝连自己也没察觉的笑。
如同在冬天里突然得了一床厚厚的被子,被冻得发麻的手渐渐回温,又麻又痒的感觉才让她重回人间。她感觉自己连心脏有点发麻,连带着她整个人都麻了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惊讶自己身体或心灵的变化。
难以形容,却让她有些心悸。并非是她害怕的那种心悸,而是让她有些激动,有些希冀的心悸。
林亦蓝打开笔帽,翻了一页,在背后写道:“还是上头的空气好,再背高一点好吗?”
她写完,心里涌动着激动,甚至哈哈大笑起来,惊得在厨房里洗碗的人都探头看过来,她连忙捂着嘴表示自己很好,那人才收回脑袋继续洗碗。
林亦蓝把墨绿色的笔记本放回客厅的书架上,一缩脑袋左躲进房间。没多久就听到外头
没多久,她就听到“噗——”地一声喷水的声音,抱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哈哈大笑。
向海慌忙地擦着茶几上的水,嘟囔着:“又被嘲笑了,真是没良心。”
天气零零散散阴了几天总算是放晴了,向日葵在太阳底下似乎更绿了些,蔷薇花苗也好像有了生机,小小的叶子上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林亦蓝和向海闲悠悠地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晒着太阳,都被晒地舒服极了。
许多时日未碰画笔,向海挠着手心,晕乎乎半眯着眼睛上楼把画箱拎下来,随便绷了10x15的画框,调色盘上挤了些绿色的颜料,慢吞吞拿刮刀调着油。
也是无事,林亦蓝边看他往画布上涂抹颜料,随口询问上回那人被救的后续如何。
向海便观摩阳光下的向日葵,便随口说着。
【因为上次落下的病根,胡一常常咳嗽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要蹲在那里很久,才能扶着东西撑起来。
我一开始也没注意,瞧他咳的不正常,认真追问他,他又跟我嘻嘻哈哈,把我忽悠过去。渐渐的,我也习以为常了,以为他总算是个大人,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体当儿戏。
呵!】
向海说着,自己倒是不知好坏地冷笑起来。下笔的力道都重了许多。
【因为大雨,所有的池塘、小河里,几乎一瞬间涌满了鱼,也不知道它们从哪儿来的。男女老少几乎没别的事儿了,都在捉鱼。家家缸里都是一层叠着一层,腌了大半缸的鱼。
我拿着家里两条最大的咸鱼去他家,发现他在院子里生了火堆,面前摆着个盆子,像是在……腌鱼?
火光中地面胡一蹲在那里很安静,手上抓着一把细盐,一点点洒在鱼身上,听到我来的动静,抬头看着我,被火光映得发红的脸看起来气色不错。他的视线下落在我手上的鱼身上,一咧嘴笑了,好像是很得意的样子,提起自己手上的鱼甩了两下。
“这是我捉的鱼,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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