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安的手垂了下去,秋风刮过,他忽然觉得心头发寒,跟浸了冰水一样。怎么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卿卿又怎么了?分手,她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说出口?
“为什么?”乔以安问,“苏卿卿,你回答我!你不能这样,咱们才恋爱几天啊,你为什么忽然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也委屈啊,他是谁啊,乔公子啊!曾经那样骄傲的一个人,遇到了苏卿卿,就什么都不是了。可他的骄傲是刻到骨子里的,苏卿卿这样做算什么?践踏他么?他不许!
“我们俩不适合。”苏卿卿终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门不当、户不对。乔以安,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门不当、户不对!”乔以安冷笑道,“苏卿卿,这种话,你怎么不早说?为什么要再给了我希望之后,又如此对我?你在耍我吗?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杀我们之间的一切吗?”
“对不起。”苏卿卿把心一横,道,“我欠你的钱,我可以还给你!”
“那我这里呢!”乔以安最不喜欢听苏卿卿提前,当下暴怒,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我这里缺了个窟窿,你怎么还我?”
他赤红着眼,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狰狞扭曲了。
苏卿卿几乎不忍再看他,也无颜再面对他,转过身去。
“对不起,就这样吧。”她抬脚就走。
“苏卿卿——”乔以安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他都快哭了:“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跟我好好说不行吗?”
如此的低声下气,几乎都不像他了。他可以不要他的骄傲,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他好不容易才追到的小鹌鹑,只要一想到她会扑腾着翅膀飞远,他的心就疼死了。
“乔以安,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苏卿卿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那种几乎可以把人击碎的痛楚,“别再缠着我,别让我看不起你,好吗?”
一滴泪从他的眼眶滑落,他松了手,冷冷地问:“苏卿卿,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她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进了宿舍大门。
那一天,苏卿卿在床上枯躺了整个白天,没有喝一滴水,没有沾一粒米,眼泪将她的枕头打湿。
是无声的哭泣,连一句哽咽和抽泣都没发出。却哭到天昏地暗,地动山摇。
直到夜幕降临,外出了一整天的王思琪才气冲冲地回到宿舍。
“苏卿卿,你给我下来!”王思琪没好气地说,“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跟乔学长分手?你知道他多难受吗?拉着我哥喝了一天的酒。我哥认识他四年了,说从未见过他如此颓废的模样!我知道你听得到,苏卿卿,你给我下来!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知道乔学长对你多好吗?他早就喜欢你了,还偷偷拜托我照顾你,你有事了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你跟他恋爱了,我们这些周围的人多开心啊!他对你多好,你心里没数啊?为什么要这样?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工作也是他帮你找的,贺兰姐姐是他亲戚,人家公司根本不用招什么兼职助理的,为了你,他硬是求贺兰姐姐多设置了一个职位——”
苏卿卿再也听不下去了,轰然坐起,哑着声音道:“那工作,以后我也不要了。我欠他乔以安的,以后也会慢慢还。”
一出口,两个小姑娘都吓了一跳,苏卿卿原本清润的声音嘶哑得异常。她的脸有些浮肿,两只眼睛像核桃那样。
“卿卿,你哭过么?”王思琪有点后悔了,刚才只顾一时嘴快,指责了她一大堆,其实冷静下来想想,卿卿可不是心肠冷硬的人,她忽然提分手,是不是有什么缘故啊?
“卿卿,你下来,我们好好聊聊,好么?”王思琪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啊!”
“思琪,你要还当我是朋友,就答应我,什么都别问。”苏卿卿只觉得疲惫异常,仿佛一辈子的泪水都在今天一天流干了,“有的问题,只会一直一直存在,解决不了的。”
这个瞬间,王思琪只觉得苏卿卿脸色哀伤,形容憔悴,声音沙哑,十八岁的小姑娘,似乎在一夜之间苍老了。
这样的枯槁,绝望,使得她不忍心再追问下去。
苏卿卿再度躺了下去,她的心已经麻木了,只觉得,这一天怎么这么长,长得近乎永远……
“小姐,小姐——你到了!”出租车司机大喊,“小姐,你没事儿吧?”
苏卿卿的思绪被迫从回忆中抽离,回到了现实中。2012年早已过去了,现在是2018年。而她这辈子所有的好运气,都在2012年的夏秋两季用得一干二净。
“师傅,多少钱?”苏卿卿问。
苏卿卿的出租屋很小,小小的窗户开得低矮,近乎完全封闭的环境,她却很喜欢。这阴鸷的,隐秘的空间似乎能给她无限的安全感。
中饭是她自己煮的面,煎一颗荷包蛋,再加上一点青菜,撒上自己种的小葱,对她而言就是无限的美味。
一大早的,先是跟李威斗智斗勇的,而后辞职,再跟乔以安不愉快地相见。
一桩桩一件件,消耗极大,她很饿,抱着碗狼吞虎咽。
手机铃声不期然地响起,她一个激灵,想起乔以安咬牙切齿的那番话,几乎疑心是他打来的。拿起来一看,还好,是欧若兮。
跟王思琪一样,大学毕业后,欧若兮就留在了江城。在苏卿卿短得可怜的大学生涯中,欧若兮跟她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只是,在苏卿卿被迫退学回A市那一天,她人生中最为灰暗,无助,绝望的那一天,欧若兮拉住了苏卿卿,把她带到了自己晚上驻场的酒吧。
白天的酒吧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小猫两三只。欧若兮还是化着廉价的妆,坐在台上,抱着一把旧吉他,一遍遍地为苏卿卿唱着古老的民谣。
在那个昏暗,陈旧的酒吧里,苏卿卿和欧若兮交换了彼此的爱情故事。苏卿卿这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比如欧若兮。别人只看到了她的桀骜不驯,她的不合群,她每天旷课,成绩却好得出奇,只有她,在那一刻,看到了她跟自己一样的,哀伤而无助的灵魂。
她们俩的爱情,都是以悲剧收场的。
那天的最后,欧若兮把苏卿卿送上了回A市的高铁。苏卿卿买的是单程票,此后数年,竟再未踏足江城半步。
苏卿卿自认为,在大学中最大的收获,便是王思琪和欧若兮这两个至交。只是跟小麻雀般热闹聒噪的王思琪不同,欧若兮的话极少,她骨子里是清冷的,带着遗世独立的味道,平时也很少给苏卿卿打电话腻歪什么的。可她一旦主动打电话来,便是大事。
“喂,若兮啊!”苏卿卿的声音有些含糊,毕竟嘴里还嚼着面条呢!下一秒,她差点把自己噎着:“你说什么?你,你要结婚了?”
欧若兮要结婚了?苏卿卿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她比自己还小两岁,今年才22呢!怎么就要结婚了?新郎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怎么事先一点儿都不知道?
欧若兮的婚礼,她自然是要参加的,如果还在上班,就必须得请至少三天的长假,李威那个吝啬鬼周扒皮怎么肯呢?还好,现在辞职了,时间倒是充裕。
下午,苏卿卿先在网上订了去江城的往返动车票,又出了门,找了最近的ATM机取了些现金,回家后,开始收拾行李。
车票是第二天的,她的座位刚好是靠窗的。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她一直很安静,沉默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致。
动车自崇山峻岭间驶过,渐渐的,高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原地带。一块块的田地错落有致,庄家长势旺盛。偶尔能看到小块的池塘,塘边长着茅草,荷叶铺排在平静的水面上,有蜻蜓在荷叶中飞舞。
又渐渐的,房屋多了起来,有了人。远处,一个巨大的,繁盛的城市,如植物一般,不断地向周遭扩张。
江城!时隔6年,她终于,又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一时间,纷繁的往事和情绪浮上心头。
要到站了,她终于回过头来。作为对面那个一直在悄悄打量她的年轻男子吓了一跳,忙转移了视线。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瞄她。忽然,他愣了一下——眼前的女子,精致如画,又轻灵的一双眼,左眼眼角,却挂了一滴泪。那滴泪水,如此亮,如天上的星星。
苏卿卿拖着行李箱,走出江城南动车站的时候,心情已经平复。
“卿卿——”有人大喊着她的名字。她循声看去,一脸的不置信。
“若兮!”她走过去,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眉眼弯弯,心底着实惊叹和开心,“你这个准新娘怎么亲自来接我?不忙么?”
“忙什么啊?”欧若兮自然地伸手,去接她的行李箱。
“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多以前吧。”苏卿卿只觉得时光匆匆,“那次你来A市办事。一年多了啊,你看,你又变漂亮了。”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xswx/show/20081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