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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要磨了快点 女人谢精69XXXXXX_苦茗酒馆

老梁头是我们来到桂林后的第一个客人,他的头发已经苍白,其实也不能说头发苍白,因为他是个光头,但也并不是完全光,只有两鬓有那么些许扎人的一层罢了,而白的,也就是那么一层。

我们第一次见他,是他在酒吧门口的座位上,那天下着挺大的雨,我们让他进去,他说:“不行,这弄湿了你们的瓷砖别影响你们做生意。”最后还是在我和林的不断邀请下走进了酒吧,进酒吧前他在便把外套脱掉,反复的要将外套上的雨拍掉,又从外套内袋中拿出一包纸巾,他想要抽出一张,却发现前面几张都已经湿掉了,一整包纸巾只剩下下面几张,他便抽了出来,铺在地上,沾满泥水的皮鞋在洁白的纸上反复的摩擦着,纸巾上出了一两个破洞,而皮鞋上的泥水也被擦干后,他方才进入酒吧。

他进了酒吧后四处张望了一下,便朝着最角落的位置去了。

“您喝点什么。”我将他安排就坐后问道。他也有些羞涩的回答:“先来杯热水吧,再拿酒单我看看。”

我们没有请乐队,但是请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姑娘叫罗罗,罗罗音域很广,时而沙哑,时而明亮。老梁头接过热水后便一直盯着舞台看,我确信他不是在盯着罗罗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一眼就能看出来。罗罗的上班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在罗罗下班后,酒吧就靠着电脑点歌了。

罗罗下班后都会与我们一起小酌两杯,再玩一下桌游。而老梁头手中的热水喝完后也并没有再向我们要,我对于这个沉默着坐了一晚上的男人充满了好奇,我用扎壶接了一壶水,又把半个柠檬切成片端到了他的面前,他有些受宠若惊的伸出双手接住扎壶,慌忙的点头:“谢谢,谢谢。”

把水送到他手上后我便转身走开了,而他也颤颤巍巍的给自己的杯子添了水,一个人在那里慢慢的喝了起来。十二点左右,老梁头扶着椅子扶手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我们玩游戏的桌子前,微微的将腰弯下:“你好,我想问问我消费了多少钱。”他问完我后手就在外套上摸索着。

“不用钱,一壶水能有多少钱。”我站起来,笑着回答他。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噢,谢谢啊。”他听到后目光有些迟疑,说完谢谢后他便转身慢慢的走到他的那张桌前,他转身走后我便又坐下和他们玩起了桌游。

“嘿,你看着桌上,还压着十块钱。”房东在老梁头走后不久,便去收拾桌子,天也晚了,我们也该打烊了,收拾这种活一般都是房东来干,他说酒吧的事他除了会喝以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就负责卫生。

我听到房东说的话后,也从吧台里走出来,走到老梁头之前坐的那张桌前:“嘿,这老头奇怪诶,这一壶柠檬水能有几个钱,我跟他说不用了,这还自己给留多了。”房东拿起钱拍了拍我的肩膀:“嘿,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才叫讲究。”我笑了笑便走开了。

那晚之后,老梁头有些许时间没有再来,接近一个月的时候,酒吧依然和往常一样,只是有些许客人想要看看这间新到来的酒吧,又或许那些人只是觉得,需要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

再次见他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这一次没下雨。我们刚刚吃过晚餐准备开门营业,房东正拖着地,老梁头又在门口桌边坐下了。房东看见后跑到吧台后去叫我:“礼儿,上次那老头又来了。”我刚听到时愣了下,房东看我没反应过来,又接着说:“就上次,十块钱,柠檬水那个。”我点了点头:“记起来了,他不进来么。”“我刚刚拖地呢,我看他在门口转悠了一会,又往里面瞅了瞅,然后就在门口坐下了。”

我走出酒吧,老梁头还是坐在上次那个座位上,我走过去问他:“您怎么又在这坐着,怎么不进去啊。”他抬头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是不是影响你们做生意了。”我赶忙回答:“不影响不影响,不管是谁来了我们都欢迎,您进去坐吧,外边儿冷。”他伸头往酒吧里看了看,房东依然在拖地,于是便又看着我说:“我就坐这就行,进去了打扰你们了。”我直接上手将他扶起来:“您这哪里话,我们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快请进快请进。”他拗不过我,还是跟着我往酒吧走去。

他走到门口,看了看酒吧里面的地板上,还有着刚刚拖过的痕迹,他便站住了,我问道:“怎么不进去。”他拍了拍我肩膀:“等等。”说完便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几张铺在了地上,用脚踩在上面又摩擦了几下。他的动作不大,但纸巾还是破了很大一个洞。他又抽了几张纸巾弯下腰擦着自己的鞋面。皮鞋还是上次那双,只不过比原来旧上许多。我站在边上等他,这一切做完后他缓缓的直起腰,站直后手往前指了指:“走吧走吧。”

进了酒吧后他又朝着上次那个位置走去,我进了酒吧后朝着吧台喊了一声:“林,酒单。”林把酒单送到桌面后,我便问老梁头:“您喝点什么。”他接过酒单后又抬起头,依然小心翼翼的问我:“我能和上次一样么。”我点了点头:“当然,不需要别的了么?”他看了看酒单,又抬头看着我,同样是小心翼翼的语气:“我能只要一壶水么。”我看见他尽管在跟我说话,他的手却偷偷的抓了抓自己的口袋。我笑着回答他:“当然,稍等。”他听见我的回答后松了一口气:“麻烦了。”我没有回答他,笑了笑便去给他接水去了。

给老梁头上了水后,我又让林接了两杯伏特加。我端着伏特加朝老梁头走过去,走到他对面,他看见我的到来,停下喝水的动作,放下杯子站起来,紧张问我:“有事吗?”我笑了笑:“坐吧,来,喝一杯。”我坐下后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他犹豫了一会,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啧”,他抿完后咂了咂嘴,又点了点头。我笑着问他:“为什么您不点酒呢。”他摇了摇手,我也没有再问,将酒杯举到他面前,他愣了愣,也举起了他手中的酒与我碰了一下,我一饮而尽:“您慢慢喝,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说完后便离开了,他也一直盯着手中的那杯酒。

我们依然在那张桌上玩着游戏,我们每天都换着桌游玩,以至于我们有无数刻想要把酒吧换成桌游吧。老梁头还是同第一次一般,慢悠悠的扶着扶手站起来,走到我们桌前,依然微微弯下了腰问我:“这次多少钱。”我站起来摇了摇手:“那杯酒是我请您的,那壶水是上次您多付了钱的,还是不要钱。”他听到后嘴里呢喃着:“哦,还是不要钱。”嘟嘟囔囔的便转身走回他的桌子了。

我一直偷偷瞄着他,他坐在角落里看着窗外,同样是沉默的一个夜晚。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些零零碎碎的纸钞,很多很多,全部都皱成一团,一块的,五块的,各种面额的都有,但最大的也是五十的,我隐约看见好像五十的也只有那么一张。他将皱成团的钱一张一张的舒展开,他又拿起了面前的酒单在看些什么,翻动着。不一会,手颤颤巍巍的将酒杯拿起,又从那一堆纸钞里拿出一张二十的,一张十块的和一张五块,压在了酒杯下。他将钱放到酒杯下后,便一张一张的将其余的钱叠齐放入口袋,做完这些后便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他走后我去收拾他的桌子,酒单翻开在伏特加的那一页,店里零售的伏特加只有三款,零售价都是二十五一杯,我笑着摇了摇头,房东也走了过来:“嘿哟,您看看您看看嘿,什么叫讲究,什么叫局气。”我把钱和毛巾都递给了房东,笑着摇了摇头又走回吧台了。

我对这个奇怪的老头产生了兴趣,也期待这他的下一次到来。

临过年了,房东的父母在早年间便带着他的大哥移民了,房东说他念旧,就没跟着走,父母不在国内他也就不想回北京了。林的父母也因欠下巨额债务成了“老赖”,躲了出去连林都不知道他们在哪,所以林也在桂林过年,而我和我的父母,对于这些传统节日都不那么的看重,加上我回到桂林后时常回去看他们,所以我过年回去与不回去没什么区别,毕竟团圆也不是只有在年三十这一天才可以。

同样是一个月后,大年三十的下午,他又出现了,他在门口探头往里望的时候被我看见了,我赶忙走到门口:“新年好新年好,您快请进。”他今天的鞋是干净的,却还是那一双。他拱手跟我说道:“新年好,今天就你一个人么,我是不是来早了,你们是不是还没营业。”我回答他:“他俩去买年货去了,今天年三十,我们先来准备准备,罗罗跟家里人吃完年夜饭再过来。”他轻轻的“哦”了一声,我看他站在门口发愣,赶紧说道:“来来来,快进来。”他走进酒吧,又朝着他的角落坐下,我问他:“您今天不和家人过年么。”他笑着摇了摇手,笑里有些许无奈。我又给他接了一杯柠檬水后便又忙去了。

林和房东买了好多火锅的配菜,一进酒吧房东就兴奋的喊:“嘿礼儿,我跟你说儿,你今天是有福气了,咱来桂林也三个多月了吧,咱今儿翻了三个菜市,找到了这羊蝎子,今晚咱弄个火锅,我可想死这口儿了。”朝他笑了笑,他转身看见老梁头坐在了角落,又跟老梁头说:“嘿大爷,您也在啊,今晚一起整点儿?”老梁头没有答应,也并没有拒绝,倒是面色有些难堪与尴尬。

老梁头最后还是架不住我们三人的轮流邀请,坐下与我们一起吃了一顿年夜饭,我们不知道为何老梁头会在年三十出现,也不知道为何他最后会留下与我们一同吃年夜饭,但就如同我们三人一样,若不是孤苦伶仃,谁又愿意在团圆夜流落在外,更何况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自然更希望与妻女一同欢笑。我们没有问他,只当是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一起同饮,一起聊天。

吃饭时老梁头也很是沉默,我们从这顿饭上对他的了解也甚少,只知他是一个货车司机,也只知他姓梁。至于为何每月只来一次,他说只是发了工资,而他每月来酒吧时便是工资发下来的日子。我还问他为何总要把钱留下,他只言语规矩不能坏。房东对他印象甚好,不停地说着“局气”、“讲究”,不停地夸着“爷们儿”。

年夜饭后,老梁头来的次数也多了,不再局限于发工资的日子,可能是一顿年夜饭后与我们都熟络了起来,每次也不再纠结一壶水多少钱,我们也偶尔请他喝杯酒。

二零一八年三月十日

老梁头最后一次来酒吧的日子。

他这次来时,穿上了新衣服与新鞋,他也没有坐在角落,反而来到了吧台,我和林正在吧台坐着聊天。他第一次在“苦茗”点酒,他要了一杯“教父”。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他喝下一口酒后,便放下酒杯说了一句,说完便又喝了一口。我和林也沉默了。过了良久,我开口问他:“怎么了。”他用了第三口把那杯酒喝完,嘴里嚼着那块橙皮,淡淡的说了一句:“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那晚我们四个大男人喝了最后一次酒,都睡在了酒吧。我们也知道了老梁头的年三十。

老梁头也曾有过妻子,也有个儿子,并未曾有我们想的那么孤独。但也是“曾”了。他与林一样,也曾家财万贯衣食无忧,或者说,与林的父亲极其相像,只不过,老梁头的儿子年龄尚浅,未曾沾染恶习。

老梁头以前是个屠夫,还开了间肉铺。他们的生活是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拂晓三四点将猪送到屠宰场,清晨五点再将分好的猪肉送到菜市肉铺上,有些饭店或者要办酒席的人就会来采购,这个时间段持续到八九点。这段时间忙完便陷入了短暂的空闲,三两个肉铺的老板便聚在一起玩玩扑克,而老梁头也因此认识了不少牌友,这些牌友总有那么几个不满足于小牌桌的乐趣,老梁头也因此接触了赌博。最开始的老梁头越赌越大,但是运气还是不错的,他也因此发家。

然而十赌九输,纵然老梁头当时的家底已然足够,可也架不住赌徒心魔的唆使,不仅败光了钱财,还欠下巨额赌资,不得已,方才背井离乡。

直至离开之日他才知道,是赌博让他发了家,也是赌博让他迷了心,最后也是赌博夺走了他的一切。他不信因果,却因因果落了魄。

说实话,其实我对赌徒的印象向来不是很好,无数人因为一张桌子家破人亡,林与其父亲如此,老梁头亦是如此,但我无法对良心未泯的人生出厌恶,他们不值得同情,却也不应当受到歧视。

我未见识过赌桌上六亲不认的人在日常生活中的如何温文尔雅,也不知如同老梁头一般行为举止都极为自律的人在赌桌上的失态。我没经历过他们的惊心动魄,也不知道他们人生的大起大落,作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我没资格去谈论,同情,安慰他们,其实有时候,在他们需要的时候,递上一杯酒,可能就是我这个普通人能做的最大帮助。

那晚之后,老梁头回到了他的家乡,他说:“这人啊,临了老了,还是想着落叶归根的,再飘也不能飘一辈子吧,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也能还一部分,剩下的,再看看吧。”

老梁头离开后,酒吧依然一样营业,他与我们而言,不过也是客人。

老梁头而后还给我们发过微信,他的儿子长大了。他给我们看了他儿子的照片,很像他。若是他的儿子到了他这个年纪并开始发福,那和他站一起可能我们都认不出来。只要他儿子不像他一样脱发。

他的前妻不喜欢他与儿子接触,他的儿子也偷偷的与他一直往来。前妻说恨他,恨他毁了原本的一切。他的儿子曾安慰他:“无论如何您都是我的父亲,纵然你万般做错。”老梁头也曾跟我们说,还好他的儿子对他不曾怨恨。

他的儿子后来也来过酒吧,他说他恨过老梁头,只不过不是恨他,而是恨他做的那些事。“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父亲。”这句话他一直说着。只不过临走前,我们问他,如果那些账不还完,那老梁头又怎么能回去呢。

“我也长大了,有些债,我替他背着吧,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父亲。”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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