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世筠出了大殿,却见宁曦宫的赵公公立在门外。
“参见雲王殿下,太后娘娘有请。”赵公公向祁世筠行了礼,并表明来意。
“走吧。”祁世筠瞥了一眼赵公公,便往宁曦宫的方向走去。
“孙儿参见皇祖母。”
“快快请起!”太后急忙上前亲自搀扶,一边摩挲着祁世筠的脸,一边皱着眉说:“筠儿,你又瘦了,这北疆荒蛮之地真是磨人啊。”
“皇祖母言重了,只是归朝心切,奔波所致,您无需挂怀。”祁世筠的语气很是平常,似乎他是远游返乡,而非征战归来。
太后对祁世筠还是有点真感情的。
十年前,太后感染莫名疫症,连续数十日未愈,其他皇子公主开始几日还装模作样过来探望,但渐渐地都不再登门,唯有祁世筠日日前来,虽然来了也是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立在一旁看着太后,却也给了太后莫大的心理支持。
而且,不管祁雍焕如何怀疑,太后一直认定祁世筠就是纯正的皇家血统。
“筠儿,坐下跟皇祖母讲一讲北疆的战事。”太后坐回榻上,这时候婢女端着檀木茶托走了进来,分别在太后和祁世筠面前放了两个翠玉盏。
“来,筠儿,尝尝,这是雪域莫桑国进宫来的黑杞茶,虽不比我天朝的叶儿茶,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太后笑吟吟的说道。
祁世筠看了看太后,问道:“皇祖母,您的热疹之症今夏没有复发?”
“筠儿有心了,这多亏了你为皇祖母寻的天山玉骨伞。”太后提起这事也是满心欢喜。
“哦?”祁世筠面上掠过一丝疑惑,稍瞬即逝。
皇太后接着说道“自从雲王妃替你把伞送过来,皇祖母每日出行便用其遮阴,这疹症竟不自觉的都好了。看来传言非虚啊,这玉骨伞果真可以祛热除翳啊。”
又是她?哼,竟是些蝇营狗苟之策,以为顶着我的名义巴结太后,就能两边讨好了?祁世筠心里对俞洛晴的做法并不买账,甚至有些厌恶。
“怎么了,筠儿?”太后见祁世筠沉着脸不言语,有些奇怪。
“喔,皇祖母,无妨。只是在想,如果早些年寻到这伞,皇祖母可少受几年疹症之苦。”祁世筠转言道。
“筠儿,有心了。”太后听了,甚至欣慰。
“皇祖母,您该午睡了,孙儿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祁世筠婉言道别。
“也好,你刚征战归来,也应好好休息才是。”
皇太后也未提出挽留,祁世筠便离开了宁曦宫。
祁世筠过了甬道,便要出宫门了。
忽然有了道了一声“殿下,别来无恙!”
来人脚步极其轻盈,却又潇洒自如,一听声音便知武功非凡。
祁世筠尚未回身,嘴角却勾出一丝弧度:“霆樾,你来了。”
清风袭来,一青衣男子翩翩落于祁世筠面前,手握镶玉折扇,一双黑眸中闪着清远灵慧的光芒。
“殿下,远征回来竟不找老友叙旧,莫非着急回府与王妃团圆?”霆樾清朗的声音中满是戏谑。
“我不去也知道你会来。怎么,老侯爷把你的禁足解了?”祁世筠也是半开玩笑地回击道。
“本世子要想出来,谁能拦住我?”霆樾脸微微扬起笑吟吟道。
“殿下外出征战这么久,留我一人在墨安城甚是无趣,连找个下棋的人都没有。走走,去九殿下的琉璃殿陪我下一盘。”
说罢二人便往琉璃殿的方向走去。
傍晚时分,俞洛晴合上卷薄,推开窗户,旖旎的霞光扑面而来。夕阳的余晖照的慕楠花一片暖融,亭台水榭一侧,一道秋千在风中随风轻荡。
俞洛晴很久没有停下来看风景了。
自那日知梦亭上官辉月失约后,她一直在逼迫自己忙碌着,忙着发展自己的商业帝国,忙着让自己在王府的深宅大院里过得不太卑微,忙着应付那些盯着她的各种眼睛......
她不想让自己有空闲,因为一停下来,就会想到上官辉月那双写满忧郁的美目,美得让人情殇,忧得让人断肠。
如今,千年冰封的湖面似乎有了一丝丝难以察觉的细纹,尽管是一丝丝,却是支撑俞洛晴内心复活的唯一希望。
两年的时间还有几个月就要到了,如果雲王不收回那封休书,她就要光明正大的走向自由了。
不光是自由,也许还可以期待的更多。
俞洛晴面向晚霞的面庞突然染上了一朵红云,在金色的暮霭中是那样的卓然倾城。
“小姐,刚才刘管家过来通报,说宫里头的人捎来消息,命小姐明日午时赴煜翔宫参加雲王的庆功宴。”
邬莲儿不知何时进了屋,给俞洛晴带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哦。”俞洛晴应了一声,心又沉了下去。
子时已过,九殿下的琉璃殿仍不时有棋子落盘之声,安平侯世子霆樾与祁世筠戮战正酣。
祁世筠与霆樾这盘棋已经下了数个时辰,一旁的观战的九殿下早已趴在八仙桌上睡着了,口水流了一桌子。
霆樾冲着侯在柱子旁边的小太监挥挥手,示意他过来把九殿下扶到榻上去。
九殿下倚在小太监身上,还在喃喃的说着梦话,红扑扑的小脸上全是口水渍,样子十分可爱。
霆樾看着九殿下,转头对祁世筠说道:“我看你这些兄弟姊妹啊,只有九殿下和蔓葶公主还厚道些,你这次不也差点被太子害死!”
“妄议皇子可是大罪。”祁世筠并未抬眸,从容落下一子,“霆樾,你输了。”
霆樾连忙低头看棋盘,刚才还稳如泰山的白龙,已被黑子团团围住,彼时的凌厉已化为齑粉。
“你,你这是趁人不备.......”霆樾有些懊恼。
祁世筠悠然的端起茶盏,微啜一口,微笑不语。
霆樾见状,轻轻摇摇头,展开折扇,轻晃于胸前,吟道:“绝艺如君天下少,闲人似我世间无。别后竹窗风雪夜,一灯明暗覆吴图。”
第二日一早,煜翔殿已准备妥当。殿堂之上,两排金丝云纹蜜蜡燃得殿上明亮通彻,乐工早已跪坐有序,阵式整齐浩大,暖场丝竹之音悠扬穿堂。
巳时刚过,满堂皆是簪缨显贵,檀木八仙桌上满是珍馐佳肴,众人徜坐案前,或是谈笑,或是低语,或者一言不发观赏歌舞。
酒过三巡,丽妃冲欧阳澈雪使了个眼色,欧阳澈雪立马会意。
澈雪翩然而起,手持玉盏,朱唇轻启:“雲王哥哥,此番北疆大捷,您所向披靡,替夏禹国驱除心腹大患,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万人景仰。澈雪敬您一杯。”
说罢遮面而饮。
祁世筠举杯示意,并未发言。
欧阳澈雪款款落座,继而又道:“雲王哥哥,今天是皇上为您亲设的庆功宴,怎么不见王嫂伴侧?”
祁世筠听闻此言,微一抬眸,未作理睬。
欧阳澈雪的有些尴尬,急忙看向丽妃。
丽妃与太后、祁雍焕并排坐于殿上,一身锦澜宫装,朱玉宝钗错落髻间,看起来尊贵华美,不怒自威。
丽妃看似微笑,眼角却流转过一丝阴兀。
“本宫昨日已差人通报雲王妃,嘱她准时赴宴。”丽妃停了一下,威声又起:“今日她迟迟未来,也未差人通报缘由,难道是仗着夫君立下大功,生了骄矜轻慢之心?”
随着丽妃的这几句话,殿中突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祁世筠面沉如水,眼底的平静淡然,转为冷冽森寒。
皇上和太后也是一言不发,未做表态。
这时候,两袭裙幔一紫一青在煜翔殿朱漆门槛前翩然而过。
俞洛晴、邬莲儿主仆二人迎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袅袅来到殿中。
俞洛晴着了一件紫菱纱衣,卓约秀美,芳华无双。
“参见皇上、太后、丽妃娘娘。”俞洛晴玉膝着地,欠身行礼,举动之间,肌肤雪白晶莹,脱俗耀目。
邬莲儿随着俞洛晴一同跪下行礼,礼毕后便要直腰起身,发现身旁的俞洛晴仍垂首未起,邬莲儿猛然想到,殿上三人均未发一言,更未“平身”二字出口。
邬莲儿有些慌乱,偷偷瞥了俞洛晴一眼,却见她娴静如常,密睫低垂,姿态恭谨却毫不瑟缩。
僵持了一小会儿,终是太后先说话了。
“雲王妃,知道为何不让你起身么?”太后眉宇间自带高华,金石之音不乏威厉。
“臣女惶恐,委实不知。”俞洛晴声音清婉,如莺啼殿中,话虽如此,但并未听得出她哪里惶恐。
“雲王庆功宴,你为何姗姗来迟?皇上昨日已昭告众卿,巳时开宴,你竟临近午时才来,如此随意不羁,意欲何为?”太后居于高座,府视殿下,言辞间疑中带责。
俞洛晴内心一悚,巳时?昨天来通报的人明明说是午时。随及她心下了然,这又是被摆了一道。
如今空口无凭,就算跟皇上和太后解释一番,也十有八九会被定性为强词狡辩,污蔑皇妃。
俞洛晴心思一转,朗声答道:“回禀太后,臣女迟来是有意而为!”
一语出口,满堂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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