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下午,张晗彦被告知邮件已发到他邮箱。
他没有犹豫,深吸一口气,准备点开邮件。
电话突然响起。
那是一个陌生的座机,他接通。
对方是一个男人,口气非常焦急,急匆匆说了一堆话,大概说了自己是本地美院教务处的老师,他们学校今天来了一帮中年妇女,说是认识一个叫韩珂的老师,今天是来找她要债的。可是韩珂不在电话也关机,找不到就在学校闹事,而韩珂的联系方式中有他的电话,所以紧急通知他前去处理。
张晗彦抓起车钥匙就大步离开办公室,很快来到美院。
他在走廊尽头就听见了一群女人的叫骂,隐约夹杂着一个微弱劝阻的男声。
“把韩珂那个不要脸的贱货小三叫出来,看我不撕破她的*!”“拿了我家的钱想走,呸,做她的大头梦去!”“马鑫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有种跟这个婊子暗地里搞个五六年,怎么就没种封了她的嘴,被婊子坑了那么多钱去!”
张晗彦稍稍顿足,心重重沉了下去,他觉得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只是瞬间,他压下心头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去。
美院教务处的会议室里,一边坐着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另一边坐着一群打扮时髦、神情傲慢的中年妇女。
中年男人自称刘老师,看到张晗彦像是看到救星,连忙拉着他坐下。
刘老师刚介绍说张晗彦是韩珂的朋友,对面的一群时髦妇女撕逼团就冲着他猛烈开火,什么赶紧帮韩珂还钱、这种破鞋你也下得去嘴等等,一个为首的女人,自称是马鑫伟的老婆,说韩珂给马鑫伟当了多年小三,被她发现后赶出了C市,但最近发现她坑了马鑫伟一大笔钱,自己则是来要债的。
张晗彦很平静,他沉默了一会,低沉的声音响起,“各位,请安静,”妇人们不理她,继续聒噪,他冷冷盯了为首的女人一眼,“这里是学校,你们的行为严重妨碍了这里的教学工作,如果报警,你们至少要落个寻衅滋事罪的罪名,”他看到还有人不服气,轻嗤一声,“听你们口音,外地来的,如果有人打个招呼,至少能在里面多待24小时,”他又顿了顿,声音带着寒霜,“不管你们在自己的地头有多厉害,也是远水不救近火。”
终于安静下来,刘老师松了口气。
为首女人色厉内荏,“你不是韩珂的男朋友吗,那你把韩珂交出来,或者你替她把钱还掉,我们马上就走人。”
张晗彦不想和她废话,“我和她的关系,你无权过问。你要找韩珂,自己和她联系,如果还要再找我,请联系我的律师。”
说完,他和刘老师说了抱歉,自己无权处理韩珂的个人私事,站起身就走,刘老师又悲催地被那群女人再次围攻。
张晗彦刚坐上车,就点燃一支烟,猛地连吸几口,这才开车离开。
他刚开到主路,蓝牙响起。
他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谁的电话,他重重按下。
韩珂回去C市,在收到一大笔钱后,当着马鑫伟的面销毁了一部分证据后回到H市;三天前两人在咖啡馆见面,马鑫伟把几套房子的房产证交给他,她把最后的几份文件交给了马鑫伟。
两人还颇情调地吃了一顿散伙饭,约定今生不再相见。
她回到家中,想到自己手中的资产,觉得还当什么狗屁讲师,拿着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本来还不想这么快联系张晗彦,但有钱了心里高兴,总想找个人说说。
她想起自己也有几天没有和张晗彦联系了,又想好了一个借口,说自己以后的计划。
“晗彦,几天不见啦,想我吗?跟你说个好消息哦,这次写生碰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他如今事业有成,想要出资开一家画廊,我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啦,和他聊起正好不谋而合,我和他谈了很久,准备辞去学校的工作,和他一起投资,他只是出资,所有事情都有我来做主,我也享受一下当老板的滋味。你觉得怎么样?”
“……”
“晗彦,在听吗?”
“韩珂。”
“嗯?我在听呢!你说你说,我这个想法这么样?你一定是无条件支持我的,对吧对吧?”
“韩珂,就在刚才,马鑫伟的老婆,到学校闹事了。”
“……”
韩珂浑身打个激灵,手一抖,手机砸到了地上。
她大脑一片空白,极度惊恐地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捡起手机,张晗彦已经挂掉。
她没有再打给他,而是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马鑫伟的电话。
电话里,了解事情经过的马鑫伟只是冷笑一声,说钱货两清,已经与他无关了。韩珂质问他,既然知道钱货两清,为何还有搞出这些事来,马鑫伟很不耐烦地告诉她,是她催得急,几套房子的过户手续拖了熟人办理,而他老婆在房管所有亲戚,所以才知道的。马鑫伟还告诫韩珂,最好带着她那个老色鬼的爸一起离开避避风头,这次他大出血,他老婆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
韩珂心慌意乱地收拾东西,考虑再三,还是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不以为然,让她拿出一笔钱来才离开,韩珂怒不可遏地让他爱走不走,就挂了电话。
在半个小时内,定了机票和收拾完东西,韩珂走出家门。
临出门前,她脚步有些踌躇,想给张晗彦打个电话,犹豫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没有打。
过了这道难关再联系吧!
张晗彦在车上听到很大力的“咚”的一声,然后就没有了任何声音。
他也没有再等,直接挂了电话,回到公司。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
张晗彦走到里面,坐到椅子上,力气像是被彻底抽空。
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放在嘴里,又掏出打火机,“叮”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回声,寂静空旷的办公室显得更加安静无声。
他吸了几口,摁灭在烟灰缸里,打开了刚才没有来得及打开的邮件。
一行一行的字,一张一张的图片,把韩珂这几年的生活拼凑在他眼前。
父亲变卖家产来到C市,恶习不改把所剩无几的财产挥霍一空,将自己还在念大学的女儿高价卖给了马鑫伟当情妇。马鑫伟家境贫困但头脑聪明,靠着家大业大的老婆一家人迅速致富,如今才五十刚出头已是C市数一数二的人物,但最大的弱点就是怕老婆,准确的说是怕老婆的家人,所以他所有的情妇中,韩珂跟着他的时间最长,但有过三次孩子都流产收场,不过他隐藏的工作做得完美。直到几个月前,韩珂的父亲想要韩珂上位而大闹,导致马鑫伟老婆撕破脸皮地大闹韩珂工作的美院,韩珂工作不保还变成了C市的头条,成了过街老鼠般无法立足,所以才回到H市。
张晗彦心里很闷,却又无处发泄。
他知道韩珂以前肯定交过男朋友,也许还不止一个,但眼前的故事让他好似吞了一个苍蝇般的恶心,一时间完全不能接受。
呵,不对,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充其量只是一个蹩脚的演员,做戏给一个蒙上眼睛的观众观看而已。
演员何其敷衍又何其胆大包天,把一坨肮脏的烂泥伪装成一块甜美的点心,送到观众面前。
观众被前尘往事蒙蔽了双眼,自以为是地不愿睁开眼睛,一厢情愿地守着腐烂变质的誓言,直到面前的点心散发出阵阵恶臭才后知后觉。
观众自己愚蠢不堪怎么能责怪演员明目张胆又堂而皇之地欺骗。
甚至旁观者曾一语道破演员拙劣的骗术,但观众就是一意孤行。
呵,何必怪演员!
是啊,真不能怪演员!观众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张晗彦一动不动坐着,很久。
直到天黑下来,他才慢慢起身,走出办公室,没有乘电梯,而是从楼梯走下去。
一阶又一阶,一层又一层。
走出大厅,来到广场,顿足。
他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有些茫然。
听到东南角传来一些细微的人声,他下意识朝热闹的地方走过去。
“……筱筱,你别急,现在天色暗了,照片拍出来效果不好所以看不清,你明天一早就能看到了……不骗你,真的非常漂亮,都没有睁眼,不过已经会吃奶了……一共有四只小猫咪,有一只是纯灰色的最厉害个头最大,第一个抢到奶吃,非常有趣……明天你来了,我们一起给他们取名字,哎呀,还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赵乐萱背朝大楼坐在石阶上,一边笑逐颜开地看着朵朵和她的小猫咪们,一边兴高采烈地和徐筱筱打电话,一点也没有发现身边坐了一个人。
直到朵朵警觉地要站起身,小猫咪们差点从她身上滚下来,赵乐萱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晗彦坐在了她身边,却一直沉默。
赵乐萱安抚地摸摸朵朵的脑袋,朵朵警惕了一会发现没有危险,才安然地继续躺下,但眼睛时刻盯着张晗彦方向。
张晗彦还是沉默不说话,赵乐萱直觉不对,边上之人死气沉沉的。
她试探着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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