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静回到小店,已是十月二日的夜晚一点多,紧闭的卷帘门多少显得有些冰冷,但从最下面的缝隙看过去,里面还亮着灯光,孟静有些诧异的上前叩响了门,稍微喊几声,里面便传来一句陌生的回应,随着门被打开,里面那个人的身影也在孟静面前慢慢呈现,从来没见过的一个老年妇人,她穿着朴素清凉,满头银发,皱眉看过来时,额头上的皱纹清晰明显,她用方言问了孟静一声,没有让开,孟静肿起的脸和一身沾满灰尘的衣服给了她很高的警惕心理,没有听懂她说什么的孟静向她解释着自己的身份,妇人听明白后,表情似是厌烦的让开了身子,她嘴里一直在不停的唠叨着什么,走进隔断的里间。
无心去多管的孟静进到店里关上门,正想去换身衣服洗个澡,花姐神色疲惫的揉着眼睛跟老妇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神色萎靡的向孟静一搭眼,对老妇人用方言说了几句话,转身回到屋子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孟静身上的异样,满心凄苦的孟静本想第一时间把沉痛消息说给花姐听,然后抱住她寻求一些藉慰,但她最近的状态实在让人太过担心,孟静只好把所有话都压在肚子里,任由花姐从她的眼前消失。
走回来的老妇人好像很嫌弃孟静,没有与她多说一句话,她去看了看铁门有没有关好,从新坐到大厅里织衣服,老人的视力不是太好,加上屋子里的灯光又不算太亮,她就把针线拿的离自己脸特别近,接近午夜两点的时间,这幅画面看上去,实在让人不寒而栗,孟静的脑海中,总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她赶紧跑到卫生间用凉水给自己冲了一个澡,十月份的天气,已经不是那么热了,孟静在冷水下的身体微微颤抖,那些不断侵入身体的寒意,总算起了一丝效果,她站在喷头下淋了一会儿,听到门外的敲门声,让她下意识的惊叫了起来,在冷水下环抱自己问了一句是谁?
没得到回应,只有不断的敲门声,孟静赶紧关了水擦干身子,穿戴好出门时,看到老妇人站在门前,她直勾勾的看着孟静,用方言对孟静说了一大通,见女孩一点都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妇人像是有些气愤的越过孟静走向里面,拿起挂在墙壁上的喷头,对她摆手摇头。
尽管依然不能明白妇人在对她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孟静还是对着她点了点头,老人古怪又没法沟通,看人的眼神也非常不友善,孟静实在不想在跟她继续呆下去, 见老人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后,率先转身离开了这里,她踏上楼梯进了屋子,脱下衣服钻进了有些冰冷的被窝,现在全世界都静下来了,闭上了眼的孟静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疲惫了很久的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做了很多各式各样奇怪的梦,那些完全融合不在一起的片段千奇百怪,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些凌乱的片段开始伴随着又快又急促的敲门声,起初很小的声音,到最后变得越来越大,咚咚咚!的最终三声,让孟静从她的梦境里睁开眼睛。
此时外面天色将亮,而里面,实实在在的传来了声响,原本还有些懒散的孟静忙坐起来,爬到小门边打开,拉着脸的妇人又在对着她说那些晦涩难懂的方言,孟静蹲在那里听了半天,老人才气急之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外面,懵懵懂懂的孟静不敢怠慢,爬回去穿好自己的衣服,顺着梯子下来时,一直站在底下等她的老人把手中的扫把和拖把递给孟静,指了指地面不耐烦的说了几句话,态度一如昨日的不友好,从来没见过老人的孟静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一头雾水的同时,也不敢违背老人的意愿,她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表,叹息一声,开始工作,让人比较无语的是,不管孟静把收拾卫生做到怎样的细心,在她旁边监工的老妇人总会找些这样那样的毛病,就算是被擦拭的纤尘不染的地面,在她眼里也还有可以进步的空间,孟静忙里忙外,心里虽然会有不高兴,但跟在马戏团的日子相比,老妇人的刁难还不至于让人无法接受,不过该破碎的一些东西却都破碎了,逃离了一个不幸的地方,没人会愿意继续不幸下去,孟静这个普通的女孩,自然也不会例外。
不停打扫到七点四十分,花姐的房门被打开,宋浩辰在屋子里出来,一边穿外套一边向外走,看到正在打扫卫生的孟静,便点了下头示意,拿开电话让孟静帮他把门打开。
老人用仿佛要吃人的目光看着宋浩辰,自男人出来,她的所有仇恨便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不过这些又都跟孟静没什么关系,她放下手中的工具,替一边穿外套一边打电话的男人打开门,看着他出去后索性就把门全部拉上去,这样多少还有些光线,不会让屋子里显得太过阴沉。
拿男人没办法的老妇人把气全都撒在了孟静身上,又指使仅仅是站了一小会儿的孟静干活,望着几乎没有灰尘的小店,孟静拿起工具重新在来一次,好像只有不闲着,才能让老妇人在心里面不对自己怨恨。
八点钟左右,花姐在自己的房间中走来出来,神情中的憔悴看起来比昨天还要深,妇人见到她出来,气呼呼的走过去花姐说起话来,她的手不时的指向周围,看样子情绪非常激动,花姐摸着自己的脖子委屈的看着她,大早上的,竟然被她说的双眼泛起了泪花,无能为力的孟静没敢多看,只观望了一小会儿,便又开始干活,她的脸比起昨天又高了一些,不去碰的话倒不会特别疼,就是一直火辣辣的,好像在随时提醒她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快到小店开门,老妇人才停止对花姐的训话,或者说是斥责,擦干眼泪收拾好心情准备去买早餐的花姐走到门口,才发现还在打扫卫生的孟静那半张肿起来的脸,花姐停下脚步走到她身边,惊讶问道:“小静你的脸怎么了?被人打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花姐站在孟静身边,询问的同时,把目光移到了她的母亲那里一下,才又转回来,看到这一个细节的孟静连忙摆手,想了一下,才说道:“昨天赶车不小心碰到的,不是太疼,花姐你..不用太担心。”
女孩有些话,不敢说出口,有些情绪上来关心她的话语,也全憋在了肚子里,可能这段日子花姐给她的赶紧乎近乎离,总是夹杂了太多的陌生,从不善于表达自己和开导别人的孟静,现在只想顺其自然的把一切进行下去。
花姐没有多想,临出门前,说帮孟静带点药回来,她走后不久,宋浩辰从外面回到小店,老妇人坐在收银台数着钱,瞟了径直回屋的男人一眼,抓起手中的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过去,等那边接通,女人仿佛是在诉苦,并且要求着什么,等老妇人放下电话,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屋子方向,才继续狠狠的数着钱,老妇人恶意满满,整个小店的人好像都跟她又生死大仇一样一般。
等花姐提着早餐回来的时候,已经逼近小店的营业时间,孟静把桌椅碗筷都放好,吃饭时,每一次孟静伸出去夹菜,都能看到妇人紧盯着她的目光,这让孟静觉得异常尴尬,幸好孟静吃饭很慢很慢,速度比上三个孟静的老妇人吃完后也没在饭桌上继续盯着,她快步坐到收银台前,等花姐吃完饭,又招呼女人过去,看样子是准备独揽财政大权,至于妇人到底在防范什么,从她看宋浩辰的目光中,孟静多少能猜到一些。
这几个月来响起的越来越越频繁的电话,可能是老妇人来这里的关键,花姐像在躲避什么,才会有今天的局面,倒是宋浩辰,吃穿住用全都是靠花姐撑着,虽然不得不承认他的到来对小店的繁荣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但说到底,他还是一个靠花姐吃饭的男人。
夹在父母和爱人之间的花姐,现在一定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吃完饭的孟静不在去想这些事情,即使知道了,在人家屋檐下活着的她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她找到那身阿童木的玩偶衣服穿上,拿着传单走到外面,十月的天,不算燥热,比上最开始的那几个月要好上太多。
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初来时的那种感动和温暖已经很久不曾体会到过,她不知道以这个状态下去,她还能继续在这里呆多久。
又或者,如果一切都不改变,她会不会在这里度过她的一生?
从前没什么盼头,现在是连盼头都没有。
但总该好好活着。
人生是一趟单向列车,从岔路出去的每一辆,都会走过不同的风景,终点并不漫长,本就短的时间,不应该无疾而终。
你说对吗,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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