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回事。”顾慕白看着他，淡淡的，“现在是在选一个合适的人当代理助理，减轻律师所负担，不然，你们就把霍南启给找回来。”
两人身高齐平，因此站在一起对峙，气场几乎就是两两相碰。
不管怎么说，律师所都是顾慕白当年和老刘老白一起创立的，顾慕白当时白手起家，而老刘老白是放弃了稳定的工作来帮助顾慕白的，律师所对他们来说就和自己的孩子一样。现在顾慕白的身份本来就敏感，老刘说什么也是不会让律师所遭受非议的。
局面僵持着，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成了导火索。
一向平和的老白无奈，只能在中间做个和事人，终于问了核心人物宋清语的意见，“小宋啊，你愿意做这份工作吗？这个职位总觉得有些委屈你……”
老白已经把拒绝说得极为委婉。
宋清语看了顾慕白一眼，只见顾慕白也看着她，点了点头。
宋清语呼出一口气，抬眼，像极了当年在面试场上看着主考官的毫不畏惧的少女，回答道：“我正在休职期间，如果慕白和律师所需要我，我就会过来帮你们分担压力，如果你们实在觉得我不适合，我也不会强行要求留在这里，我也不是故意来这里败坏人缘的啊。”
宋清语微笑着，这么说道，依旧和过去一样明事懂礼，温和大方而不失硬气，让人丝毫看不出来之前她受过什么折磨。
老白是格外欣赏她这一点的，见她经历了这些事，性格也依旧如此，竟也像是长辈一样松了口气，“民事诉讼法的第三百零六条是什么？消费法第二百二十一条是什么？”
宋清语眨了眨眼，仅仅是那么两秒，就流畅的把第三百零六条和第二百二十一条规定一字不漏的回答了出来。
说完后，宋清语微笑加了一句：“这两条规定在一三年的版本中，是第七百三十二页和第一百零二。”
小张一愣，然后立刻在一旁的书架上找着零七年版本的书，按照宋清语说的页数，惊呼道：“是真的哎！一字不漏。”
老白也是愣了愣，这两条规定的字数都超过了一百五十字，本来是想难一难以清语，却没想到宋清语会记得一字不漏——这种一字不漏的情况，在他们身上都很少有。
顾慕白朝老刘露出一个自信的笑。
老刘立刻狠狠瞪了小张一眼：吃里扒外的家伙！
小张弱弱住了嘴。
宋清语笑了笑，只当看不到，“早上翻了翻，还好算是记住了。”
一三年的版本，从宋清语考到律师证起，到现在都五六年了，更重要的是，宋清语的律师证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当年考的是零七年的版本。后来的新版每年都不一样，谁知道宋清语是怎么在早上翻了一翻，就把每一本都记得这么清楚的。
年轻人们吞了吞口水，顿时觉得这场僵局没有他们什么事了。宋清语进不进来，就是顾慕白一句话的事，老刘老白反抗也只是给顾慕白添个阻，完全没有任何实质性作用。
也确实是没有任何实质性作用的。
因为老白刚才的那一番动作，给刚才反驳的老刘狠狠打了脸，这样一来，就没有人敢说宋清语担任不了这个位置了。
设计师的耐心和毅力都是有目共睹的，而宋清语还兼具法律知识，也能察言观色、说话见缝插针，直击要害，在能力这方面，他们无话可说，
老刘面带愠色的瞥了宋清语和顾慕白一眼，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任凭老白怎么劝也没停下脚步。
老白看着顾慕白和宋清语，也只是叹了口气，对宋清语说道：“你也知道老刘的脾气，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好好干吧。”
老白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宋清语的肩膀，也沉默着走开了。纵然他明面上不说，众人也都看得出来，老白的想法是和老刘一样的，只是他比老刘更能给顾慕白一个面子，才没像老刘那样对宋清语针锋相对。
顾慕白朝老白点了点头，随后看着宋清语，“走，我带你去办公室看看。”
宋清语经历了两个人的反对，已经是精疲力竭了，稍有顾虑的看了其他人一眼。
众人纷纷摇头走开：“欢迎嫂子，我们没意见，没意见。”
哪里还敢有意见呢，老大都发话了，老刘和老白也都从前线退出了。
顾慕白看着他们的神情，总觉得自己像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暴君。
宋清语神色凝重的看着他，“要是放在古时候，你这样是会亡国的。”
顾慕白也神色凝重的望着她，领着她往办公室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不会，我要是放在古时候，一定是个爱美人也能稳固江山的明君。”
宋清语抽了抽嘴角，暂且信了。
经过那一处摆着奇形怪状的盆栽的角落，宋清语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顾慕白看着竟是一点神色都没变的她，皱眉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就让人换掉。”
宋清语立刻瞪了他一眼：“你还嫌看热闹不嫌事大呢。把我塞进来了，你高兴了，我怎么让他们服我这种事全部扔给了我。”
宋清语看着那些盆栽，最终还是把江瑶歌的事给抛在了脑后，真情实感说道：“这些盆栽也是真的好看，不用再换了。”
顾慕白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然而宋清语在顾慕白的引导下了解了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和任务后，就闷在办公室疯狂的处理前几天堆积下来的文件，连着几个小时没出来过。
别说三把火，代理助理连个火星子都没有，仿佛来这里就是为了帮忙处理文件的。众人通过助理办公室的玻璃门看着在里面没停过的宋清语，小声的议论着。
小张是负责公关处和办事厅对接的，所有的文件从公关处拿过来，都是小张负责拿给宋清语，而办事厅则需要宋清语自己去拿。
顾慕白倒也很知道分寸，没有主动去找过宋清语。宋清语遇到什么不懂的了，首先问的是离她最近的小张。小张实在搞不懂的，宋清语才抱着一沓文件进顾慕白办公室，在处理事务方面和霍南启的效率不相上下。
顾慕白对她耐心极高，几乎是手把手教学，告诉她每一件事要怎么做。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老大哪里是在认真教学，那是在打着“手把手教学”的名义在正大光明的揩油啊。
然而他们不敢说，宋清语也一心在工作上，意识不到这件事，当事人都没感觉，他们也没什么意见可以说的。
顾慕白教得开心了，其他人默默看着宋清语在不知不觉中被不要脸的老大揩油，男默女泪。
不知道是谁在没有顾慕白的工作群里默默说了一句：“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老大是真的挺油腻的，难为嫂子能忍这么久了。”
其他人纷纷“加一，难为嫂子了”。
还在餐厅相亲的霍南启看到群里的消息，内心的激动无法言喻：这群人总算知道顾慕白有多不要脸了，这种事情和身心折磨怎么能只让他一个人承受？
唯一和霍南启不同的是，宋清语有准点的生物钟，到了午休时间会准时的停下工作，然后是休息，等她不慌不忙的休息完，时间大概是差不多了，再重新进去处理事情，中途没有看过任何关于时间的电子设备。
然而细心的小张却注意到，宋清语的这种生物钟基本上都是精准到分钟了。每一个行为、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演练无数次的根据时间的流逝去安排的，行云流水，做完这些事情掐住的时间点，都是在无意中而具有规律的。
光是这一点，一天下来，小张就佩服的无地自容。
霍南启是个工作狂，可以疯狂处理事务到一整天不吃饭，然而宋清语不慌不忙海能保证效率，硬生生的把高压工作下的生活过出了一种艺术感和节奏感。
不仅仅是小张，办事厅的其他人意识到这一点后，对宋清语的印象也是有所改观，原本还有所介怀的心理就豁然开朗：优秀的人果然都是以实力说话的。
宋清语处理工作的效率已经算高，虽然仍然是比不上霍南启，但毕竟是第一天，她上手的速度很快，掌握了技巧后，虽然并不熟练，但也做得有模有样了。一切都和霍南启在律师所时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
大概是律师所多了份狗粮。
顾慕白平时也是忙于自己的事情的，但自己的事情一旦忙完，平日里只在办公室闭目养神的顾慕白破天荒的走了出来，先是装模作样，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刻意的在律师所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代理助理的办公室前。
为了方便交流和处理事务，助理办公室的左侧和右侧墙壁都是玻璃，门也是玻璃门。里面的宋清语正把自己沉浸在工作中，什么都意识不到，顾慕白就安静的走过去，站在宋清语侧面的玻璃门外，默默注视着宋清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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