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冰在玻璃杯里当啷作响,泛着光泽的人鱼色RIO里细小的漩涡,气泡从杯底蔓延至杯口。
透明的水投射在桌子上斑斓的光点浸进沈恋的眼瞳,圈着晕染开来的昏黄灯光。
屏幕里的会话窗口充满一板一眼俗气的祝福,看起来总是令人心烦意燥。
除夕的晚上总是很漫长。
沈恋酒量不好,她还是拿起一杯RIO灌进了肚子。冰凉的液体灌进温暖的胃和肠道,辛辣的二氧化碳呛了鼻子。沈恋脸上不久就泛起了红,像是用手掐着拧了几圈。那一点白皙的婴儿肥涂满夜色明媚的橙红,就好像霓虹灯红酒绿里最俗气不过的女人。
像是提前尝到热闹都市禁忌的小孩,天真无邪又迷茫疯狂。
特别关心的声音对于沈恋非常响亮,足够让她打翻玻璃杯瞬间抓起手机。
玻璃杯落在地面的声音清脆响亮,迸裂成一地的碎片,酒从里面溅出来沾到沈恋的小腿,蜿蜒着向下滴落。沈恋来不及打扫就点开会话窗口回复,目光落在那一行字上。
陈易:“新年快乐。”什么啊。
仅仅只是新年祝福而已吗?
沈恋和他扯起了家常,成绩啊还是新朋友,新的学校有什么好玩的活动,甚至是游戏,只要是陈易知道的,沈恋一定会知道。
沈恋暗恋陈易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忘记害羞和当初的难以开口,她一直以为他知道她喜欢他。
失望多了就会变得平淡吧,所以真正讲出来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委屈和难过了。
新鲜劲儿也过了,只剩下开玩笑一样的漫不经心。求而不得太久了,她也就忘记了。
忘记了自己自卑而又懦弱。
“陈易,我其实挺喜欢你。”沈恋微微笑着打下这行字。她把腿翘在沙发上,半躺着眯起眼睛去看陈易回复的消息。
陈易回复得很慢,像是愣着而已。
“哈哈,你咋开玩笑?朋友那种喜欢对吧。”陈易回复得中规中矩。
这下是沈恋笑不出来了。
“不是。我一直喜欢你,你不知道吗?”沈恋皱着眉头看着屏幕,眼睛被亮光刺激得隐隐发疼。他怎么不知道呢?
明明别人就问过她了啊。她对他的特别这么明显,为什么陈易不知道呢。
“……”陈易沉默了,“我不知道。”
沈恋蓦地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冰凉的眼泪挂在下巴迟迟不落到地面。沈恋仰头让眼泪流回去,按熄了屏幕。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我一直小心翼翼地靠近你,不敢多做什么,只是因为我以为你知道,我喜欢你啊。
十年的青春就这样付与东流吗?
沈恋发了一个笑着的表情给他,“当我没说当我没说。”沈恋的尺度总是把握得非常好,这就是标准的死党回答方式。
原来十年后最后的下场就是落得一个“从前的好朋友”的身份。
“等到大学以后再说吧。”陈易回复她。
一本正经的陈易不早恋。
“好。”沈恋关上手机,她累了。
她趴在桌子上合上眼睛,心口上用眼泪糊上的伤疤似乎被真相狠狠揭开。
她一直在多想,他从来没觉得他和她是那层关系,他们仅仅是朋友。
朋友啊……朋友也行。
总不是落得颠沛流离的下场吧。
“我还会喜欢他吗?我还会喜欢他多久啊。”沈恋在脑海里描绘陈易的模样,在回忆里轻轻触碰她的小男孩。
“我现在是不是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很尴尬呢?”沈恋后悔得想抽自己一巴掌。
她要是知道他不知道,她怎么会十年来才仅仅和他成为普通的好朋友呢?
她怎么会因为接近不了他躲在被子里哭啊?
原来卑微是她自己的幻想一收造成的啊。
可是陈易,离开你的这两年,我没有撒谎。
陈易,我想念你。
电视里的主持人念着年复一年的倒计时,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窗外的声响渐渐大起来。凛冽的风像是不阻碍声音传向四面八方,烟花上升到夜空,像是星河也变得滚烫。烟花碎屑止不住地从树梢掉落,而沈恋早就带着酒气沉沉地睡去。角落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白光。
云朵也很甜,泉水里是草木的气息。而我躺在树叶上,看见你那双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而我看见你,心好像也变得湿淋淋的了。
“新年快乐,沈恋。”
陈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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