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啊？”杜若白重复着自己的第二个问题，
“我十七岁了。”安散之依旧是紧紧的攥着杜若白的衣角，别别扭扭的抬眼看着掌门，有种害怕他丢下自己但是又不相信他的感觉。
关葭在一旁冷眼旁观，虽然心里对安散之是反感的，可是发现他的身材只是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似的，好像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还真有点辛酸。
或许他眼睛中的冷漠是被别人冷漠出来的呢？
可怜的孩子就是容易让人可怜的。
“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么？”杜若白轻轻的摸着安散之炸毛的头发，顺便还摘出来两三根稻草。
安散之缓缓的摇了摇头。
孩子就是敏感的，看杜若白的眼睛有一些迟疑，安散之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关葭。
“吴双”被小男孩的注视惊的浑身一震，那个眼神是真真正正的孩子的求助，是成年人已经丧失了的纯洁的哀求。
关葭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安散之不能救！可是这个孩子如果还不是那个坏的安散之的话，自己不就是个冷心肠的坏人了么？！
怎么办！怎么办！
“那你是否愿意做一个道士？”杜若白轻轻的摸着安散之的头，脸上露出来和他年龄不符的慈爱。
关葭极度纠结的看着掌门，那句杀了他出不了口，那句救救他又一直在脑子里徘徊。成年之后的安散之和面前这个安散之的脸重叠起来，眼前不断的重复着这一个人不同的眼神。
弑杀的，哀求的，变态的，纯洁的，应该死的，应该救的。
“我当然愿意，只要您愿意收留我！”安散之大喜过望，更是紧紧的拽着杜若白的衣角。
就像是溺水者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关葭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到最大，又因为心里说不清楚的感情而哽住了咽喉。关葭感觉到了上天无比的残忍。
历史不得不顺利而又残忍的进行下去。
安散之会创建缉灵所，束妖阁会被灭满门，所有人都要死！
因为这个孩子，所有人都要死！
“掌门！这个孩子！”关葭的理智没有控制住感性，小丫头的手一把拽住了安散之，手上的力道之大让小男孩龇牙咧嘴的看向她。
杜若白转头看向关葭，示意她说下去。
一腔怒火的关葭却被杜若白这么一个眼神给弄愣了，关葭又低头去看了看安散之，小男孩明明很痛，但是又不想让别人觉得他弱小而放弃他，一直坚韧着保持着面目的平静。
他还是个孩子啊！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以后是个坏人啊！
现在放弃他的话，她不是被后母打死就是被狼啊狗的吃掉，这个孩子犯了什么错啊！
不知道为什么，关葭突然冲过去抱住安散之放声大哭起来，声音里面的哀怨和绝望甚至让谷三不寒而栗起来。
“好了好了，知道你心疼他，那么你就先带他回去，剩下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说。”杜若白轻轻的拍了拍小男孩和小丫头的肩，自己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谷三。
关葭一边擦干眼泪一边点着头，拉起安散之的手往束妖阁的地方走过去。
确保关葭和安散之已经走远，杜若白才和谷三开始交谈。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杜若白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觉得有些空闲才和老狐妖闲聊起来。
“我要说我来道谢的，你会不会相信？”谷三还是不怎么喜欢杜若白这个人，毕竟是收过自己的道士，怎么可能有好气儿啊。
杜若白看着老狐妖一脸的不爽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还边点头着说，“信，信，信。我都信。”
谷三换上了一脸嫌弃的表情，嫌弃着杜若白不明所以的大笑也嫌弃着他一点不害怕自己，“信了就是了。”
道士和狐妖在夕阳下，一个在笑一个在嫌弃。
有种莫名的萌感。。
杜若白可能是在谷三身上找到了谷念那副怨念的小女生样子所以笑个不停，谷三反而是越来越生气，老狐妖越是生气道士就越是觉得有趣。
知道谷三气冲冲的冲着自己的恩人家扔出去了一团极大的鬼火外加震房咒，杜若白才正正经经的拦了下来开始下一场正经的对话。
“你不觉得束妖阁和谷家之间的纠缠越来越多了么？”杜若白终于正常的开始回应谷三的话了。
老狐妖淡淡的瞥了他一点，敷衍似的点了点头。
“这不是什么好事。”杜若白正经起来真的好正经，而且一分钟切换成绝对的严肃状态，完全让人不觉得他上一秒笑的像是狗一样，清清楚楚的分析着面前的状况。
弄得谷三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正常了，只好接着杜若白的话题说道，“是啊，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自古以来和除妖者有什么太紧密关系的妖族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人总是善变，而动物是真的忠于某者就是忠于某者的。
也少见有妖屠杀除妖者的例子。
但是总之来讲绝对不会有好事情发生在两者身上的。
“你现在回去，让跪着的那两个起来吧。我家的那位我自己会处理的。”谷三想到了还在大堂跪着的妹妹，心里又有点不忍，赶紧催促着杜若白动身。
不过掌门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反而是继续自己的话题，“必须让谷念和子丰保持距离，这两位已经开始互相的影响对方的命数了。”
道士和妖精在一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得善果的实在是少之又少。杜若白虽然不觉得子丰会动什么凡心，但是看着他这么执拗于谷念的生死实在是担心。就目前两个人还不是特别熟悉的时候，就已经为对方做出了不应该出现的举动，这个发现态势十分的不好。
谷三心里也是清楚的。
妹妹的行为的确是和以前大大的不同，要是以前的话自己也就纵容着她了，可是毕竟家里是老爷子那样的大家长，上面的是千千万万只眼睛的神仙。容不得个小狐狸翻天。
“必然是要保持距离的。”谷三冲着杜若白点了点头。
掌门虽然是不说话的，但是能看得出眼睛里还是有什么意思要谷三自己揣摩的。
“还有什么话？”谷三生平最讨厌猜人的意思，虽然猜对的几率不小，但是就是恨这人类这个话不好好说的毛病。
多少矛盾是这个不言弄出来的。
有话说开了比什么明争暗斗的不强。
“必然是要保持距离的。”杜若白不动声色的重复了一遍谷三的话，就像是偷看了女儿日记的妈妈在偷偷的暗示女儿坦白交代的样子。
谷三瞬间get 到杜若白的意思，假装听不懂的转身就走，“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好多事情放到自己身上就考虑不了这么多了。。
刚刚带着安散之往回走的关葭一脸的忧伤，每一步都是十分艰难的。按照吴双的本事是绝对可以不露声色的杀了这个小男孩的，可是关葭真的下不了手。
一路上关葭都在不停地观察安散之，迫切的想从他脸上看出来任何一点点的欺骗和不忠，可是安散之的脸上一点点的不善都没有。
甚至连孩子最本身的恶意都没有。
也许是被杜若白那样的人拯救了之后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姐姐，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安散之终于在关葭第二十次看向自己的时候问了出来，还紧张似的拽了一下自己破破烂烂的上衣表示对长辈的尊重。
姐姐。
咦！！！
安散之叫自己姐姐！
“姐姐？”安散之看关葭不理自己，只好又问了一遍。
“昂！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是个很可怜的孩子。”关葭不能告诉安散之自己是在纠结要不要杀了他，只好挑比较好的一面说出来。
安散之似乎是第一次被人关怀被人心疼着，脸上竟然涨出来兴奋的红色，拼命的摇着头，“散之不可怜的！散之能遇到哥哥和姐姐就是最幸运的人！”
这幅小可怜的样子让关葭动摇了一秒。
“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安散之能够准确的捕捉到别人眼中的心理状态是从小就有的，他在关葭的眼睛中看到了犹疑和不安。
被人抛弃太久的安散之又一次不安起来，闪闪亮亮的眼睛一下暗淡起来。
或许是从小也是孤儿的原因，关葭对安散之这个悲惨的人设竟然有这么一点点的共鸣，太知道那种被人嫌弃的绝望了。
最弱小的灵魂和肉体在冷漠的世界里被一次次的碾压之后，要不然是立地成佛要不然是拔刀成魔。
这么想着关葭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不，我没有嫌弃你。”关葭停下了脚步，轻轻的蹲在安散之的身边，尽可能的和他保持一个平视的状态，“你不是被人抛弃了，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人爱你的。”
关葭在小的时候就特别希望有人可以这么对自己说，虽然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但是在孤儿院里生活的也算不错。
“真的么！真的有人爱我么！”安散之的眼睛再一次的亮了起来，完全没有污浊的眸子反射出关葭自己的温柔。
关葭想着。
是不是可以感化这个孩子，是不是一直一直的爱他，他就会不去杀人了呢，是不是就能有所改变这个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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