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轻轻推开呼吸均匀的陈建,将他的一只手从自己的大腿上拨开,然后她披上一件宽大的冰丝睡袍,拿起手机走出房间,疲惫地瘫靠在客厅皮沙发的椅背上。有好些天都是这样子的,明明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没有办法,在等身边那个在自己身体索取完欢乐的男人沉沉睡去之后,她就会独自走到客厅躺在沙发上看看微信或者新闻,偶尔会去厨房找些吃的零食助兴消遣时光。有时候她也会发呆地看着房门,想着自己到底有没有爱过那个在床上睡得像头死猪的男人,或许爱和不爱已经无关紧要了,人性本就是贱的,在第一次触碰这个男人身体的时候,她完全没有现在的这种想法——人嘛,在绝对拥有一件东西的主权时,随时都可能弃若敝履,在完全得不到时,又总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妄图霸占所有。
她像往常一样打开微信,在随意浏览唐小飞发来的一行行或文字或语音的信息后,回复那么一句“哦哦”或“嗯嗯”,然后就顺手清空掉那些记录,将整个像堆积木的聊天界面刷回一片有如墙壁的白色。前几天她刚把欠唐小飞的钱一次性打还回去,但很明显,唐小飞并不是很开心,他总是希望在对方身上还留有什么值得回味的事情,哪怕是一笔欠款也好,多少能让他们之间产生多一点的联系,然而现在,对方居然准备一次性断掉这份他朝思暮想的联系。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能够在即将过年的时间偿还这笔对他们这个年纪来说数目不小的欠款,谁知道呢,或许他们家突然间发了什么横财。
“叮咚”——微信提示音又响了起来,她有点不耐烦地扯了扯头发,想着都这么晚了,唐小飞还要拖泥带水来打扰自己,心情糟糕透顶。可当她重新点开APP界面才发现原来是哥哥发来了信息,不是语音和文字,却是三个视频。成轩泽穿一身很帅气的卡其色西装,像个海归明星一般,在第一个视频里用吉他弹唱着《等你下课》,第二个视频里纯拿话筒唱着《全世界谁倾听你》,身后是一个钢琴配音的美女,她时不时侧过头,一脸温柔地看着唱歌的男生,眼神中满是陶醉的样子。然后看到第三个视频时,安如的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她看见成轩泽正和那个妖精般的所谓“未婚妻”站在人群散去的舞台上讲着话,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讲什么,也看不出有任何亲密举动,但那个女妖精的出现,仿佛一根铁锥子猛然扎进安如的心,生硬地刺痛让她浑浑噩噩得锁紧眉头。那个女人不是一直表现出一副极度厌恶的样子吗?她是怎么去到他们家乡的,而且还穿着风骚的职业装,不,她穿什么都是风骚的,她就是一只修行前年的狐狸精,举手投足间尽是媚态毕现的妖娆。安如反复看着短短的十几秒视频,眉眼蓦然舒张开来,接着发出一阵短促的笑意——轻轻晃了晃脑袋,想想人性真的本就是贱的,当你对一件事物拥有绝对控制权的时候总是可有可无漠不关心,当它看似即将或者不再属于自己的时候,却开始惴惴不安拼命想抓住和挽留。
她正想放下手机沉思的时候,哥哥又发来了一个视频,她依然很感兴趣地立即打开来看,这次的视频内容让她的心脏像安装了一个起搏器微微加速起来——她看见成轩美将那个趾高气扬的女妖孽一把推倒在地上,嘴里仿佛还在骂着什么,女妖孽坐姿狼狈,凶巴巴地推开扶她重新站立起来的成轩泽,满脸嚣张跋扈。最后的镜头里,成轩泽似乎跟她也发生了口角,然后自顾自拉起妹妹的手走下了舞台,留下愤懑的女妖孽在台上狠狠跺了一下脚。看完这段视频,她的心境居然像雨过天晴般敞亮了,刚才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她现在正做好准备抛弃那个陪伴了自己三年多的成轩泽,但也决不允许姓宣的那个女妖精跟他产生什么暧昧的情愫。是的,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妄想得到,我就是不想看你痛快,哪怕我将这个东西丢在垃圾堆我也宁愿让它被运去垃圾填埋场,因为那是我的,只有我才能决定我丢弃东西的去向和归宿。
他们回到酒店收拾完行李,下了电梯,走出装着瀑布般华丽的水晶吊灯的大厅,在门口碰见了匆匆赶回来的夏唯安,她的身后还站着另外两个人——笑容满面的宣一臣,还有冷若冰霜的宣若岚。
“可不可以吃完夜宵再走呢?”就算内心刮着龙卷风,夏唯安也能表现出一副静如止水的样子,那是她音乐才华的修养,“难得我们能够在你们家乡碰面一次,我都把路县长的盛情邀请推掉了呢。”
成轩泽越过她的肩膀,看见宣一臣正抿嘴笑着对自己点点头。无论如何,宣一臣哥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吧,毕竟来者是客,在自己家乡,他就是东道主。他扬起嘴角,笑容可掬地点头。
“你们这儿有什么特殊的美食么?”宣一臣问道。
“砂锅粥。”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潮汕人都是夜猫子,接近凌晨的小县城在冬夜里总能找到喧闹的夜摊,就像一台零件复杂的机器在停歇时刻总有某个部位还在卖力地运行。人们在这里肆意享受热腾腾的美食所带来的冬夜温馨,借以慰藉凄冷的寒意。
“羊城也有很多潮汕人在做砂锅粥,但是确实没有你们本地的正宗。”宣一臣吃掉碗里最后一汤勺粥,意犹未尽地在砂锅中又往碗内舀着热气腾腾的粥。
“嗯嗯,太好吃了。”夏唯安附和道。
这家老字号的摊子正值夜市高峰期,几乎座无虚席,连接着隔壁的另外几家宵夜摊点,看上去更像是个热闹的菜市场。做菜的师傅们和帮厨们忙得不可开交,日积月累的工作经验让他们干起活来轻车熟路——那么多桌子,那么多客人,谁先来后到,点了什么菜,他们不需要怎么记号就能清清楚楚,准确无误地上菜。
成轩泽开心地抬头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几个人,唯有宣若岚坐在那里双手环抱胸前,身前那碗粥看上去早就毫无生气,跟她一样冰冷冰冷的。他看见对方正侧身盯着街上的一盏路灯,安静地发着呆,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泾渭分明的五官在橘红色的白炽灯光下显得更加立体,桃红色的唇像块会反光的胭脂。还有比她更美的女人吗?估计没有了,哪怕他们现在身边坐着的另外几个女生千娇百媚,仍旧无法与她的那种沉鱼落雁相媲美。她是闭月羞花中带着风情万种,风情万种中带着清扬婉约,清扬婉约中带着楚楚动人,楚楚动人中带着出水芙蓉般的绝世倾城,肌肤胜雪,顾盼之际清雅高华,一双冷傲的眼眸如同清水流转间便能勾魂摄魄,令人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简约一点形容:你希望她是百合,便能看到她的冰清玉润;你希望她是玫瑰,便能看到她的妩媚妖艳;你希望她是水仙,便能看到她的秀雅绝俗;你希望她是铃兰,便能看到她的小巧玲珑;你希望她是鸢尾,便能看到她的仪态万千;你希望她是桔梗,便能看到她的清幽淡雅——你只要尽自己所想去看她,你就能应有尽有看出各种千头万绪。他想起历史中那些让帝王神魂颠倒、如痴如醉葬送江山的有名美女们,那些所谓的环肥燕瘦,所谓的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了。
正在他迷迷糊糊间聚精会神看着那个绝美侧颜的时候,宣若岚猛地转过头来,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他像只惊弓之鸟,胆寒地收回目光,心惊肉跳。
“亲妹妹,你怎么不尝尝几口呢?”宣一臣慈祥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宣若岚,他总觉得对方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可爱极了,特别是闹脾气的时候,“最近也没听说你要减肥。”
“夜宵吃多了容易犯胃病,小心吃多了撑着。”她还在生那对兄妹的闷气,从来就没有人敢动手像今天晚上这样推她,成轩泽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妹妹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换成以前,她绝对不会像现在让对方还能心安理得坐在自己对面若无其事地享用美食。
“切——”成轩美突然噘着嘴朝她翻了个白眼。那个眼白,充满了极度的挑衅和讥讽。
宣若岚第一次被气得咬着嘴唇跺了跺脚,为了在大庭广众下保持形象,只能干巴巴瞪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
小女生成轩美见状,又眯着眼睛朝她吐了吐舌头。
她气得全身发抖,放下双手,用力扯着膝盖上面的一层布料,像头跑累了气喘吁吁的小牛犊。宣一臣早已被她的反应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上气不接下气,抱着肚皮咳嗽起来。
“小妹妹,”宣一臣看着一脸稚气的成轩美说,“我应该叫你小妹妹吧?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欺负宣若岚欺负到她毫无还手之力。你太厉害了,真棒!”他朝对方竖起一个大拇指,因为激动,猛地又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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