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妮脸上浮出一种完全不同于人前的精明且刻薄的神态：“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不满意，是吧？我来告诉你，在今天之前，几乎所有中联信的入职员工最后一层面试都要经过我。在人员甄选上，我拥有最高决策权，因为我公平、客观，所以老板赋予我这样的权利，即使是CEO要某个人进，我说不行，那人也进不了。当然，凡事无绝对，当我要出差的时候遇上TS的紧急招聘，HR会稍作宽限，所以你一个专业不对口的人进入TS，是我这么多年HR管理生涯里的唯一错误。”
“我再说说你的情况，刚毕业，专业读的是传播，但是你没有选择一个跟你专业对口的岗位来面试，却去参加TS的面试，这表明你要么摆乌龙，要么没有自知之明，不把面试当作严肃严谨的事情对待。这样也能入职，不是一个笑话吗？OK，王一笑同意你入职的原因现在无从考究，但是，一个没有丝毫技术技能的新人，在入职三个月内居然获得王一笑的推荐，取得季度优秀之星，我们是靠技术发展起来的一流科技公司，多少技术人员埋头苦干才成就了现在，你靠人际关系或者性别优势来掠夺了本应属于他们的荣耀，公平吗？他们能同意吗？”
林子涵脸色有些发白，她明明记得王一笑曾说过，当时评她季度之星的投票，除了杨颖之外，可是全票通过的呀。
“你的季度之星内部评语我看了，”她拿起一个文件夹打开：“上面是这样写的：产品研发部林子涵入职三个月内，从零开始学习，进步神速，兢兢业业，严谨奉公，勇于牺牲，超额完成了两次战略性产品的公测服务，并主动搜集并向公司汇报竞争对手技术研发情报，成绩显著，对确保公司在行业中处于领先的优势地位具有重要的贡献。”
康妮冷笑着将文件夹丢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这份评语实在荒谬。公测本来就是你所在岗位的职责，如果你连这点本职工作都做不好，要来何用？上述的唯一亮点，是你居然会做竞争对手情报搜集，可是这个亮点，如果放在CS或者市场部，甚至销售部，都是值得一提的，但你偏偏是个TS的新人。这不正正表明了，你摆错了自己位置，这值得你沾沾自喜吗，甚至获得提前结束试用期以及被破格奖励吗？”
林子涵咬着嘴唇，就那样默默的站着听康妮继续说道：“这次的人事调动是根据公司里一千二百零七个员工的绩效评估来安排的。你运气好，因为拿到季度之星，所以银杉的HR把你调进我的大客户销售部。但是我比谁都清楚，你这个季度之星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名副其实。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我就将过往一切抹去，给你一次机会。在我这里，我说了算。我的工作要求很严格，你必须事事听从安排，我让你走，你绝不能跑。还有，我提醒你，绝对绝对不能再用以前那种散养型的方式来工作。”
“我们大客户销售部的客户都是达官贵人，虽然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但既然进了我的部门，就不能再穿这样寒酸的裙子。”
林子涵垂着眼，她今天特意穿了一条素净的裙子，没想到还是被训了。
“我们代表的是公司的形象，我们穿的、用的，也是公司实力的展现，不然人家凭什么跟我们谈动辄过百万的单子。”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想，你工资低，买不起什么好裙子。可我为什么要管你有没有能力穿好用好？这是你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一个有野心，有志气的人，一定会自己想办法解决，提升自己的品味。如果你只甘于做一个助理，我只给你最低的标准和要求。你可以去看看银杉那边的人穿的什么，自己去准备，还有，别以为素颜代表你年轻可爱。在我这里，只要在工作时间内，你必须化妆，这是对客户的尊重，也是对工作的尊重。要是你办不到，拉低整个大客户销售部的档次，丢了我脸子，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康妮的话虽然有几分道理，但她那种刻薄语气和神态，让林子涵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听到了吗？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康妮盯着她。
“明白了，康总，我会努力。”林子涵低声应道。
“你自己好自为之。”
康妮又训了几句，在林子涵退出去前又丢了一句：“对了，有几个任务你去帮我办一下。”
“是，请康总吩咐。”
“我明天要去见客户，”康妮丢给她一张单子：“这是给客户准备的礼物清单，你现在按着单子去商场买回来，发票开公司抬头，单子拿回来给我检查，别想着偷懒，五点前你得赶回来，东西一样也不能少。”
“需要包装吗？”
“当然，弄体面点。”
林子涵看了看单子，迟疑了一下：“康总，万宝龙的笔很贵吧，我身上钱不够……”
康妮白了她一眼：“钱不够自己申请借支啊，难道还要我帮你想办法吗？”
“是。”林子涵慌忙走出办公室，背上全是冷汗。
单子上写着万宝龙笔四支，还附了型号，她连忙上网一查，居然要五百多块一支。要申请借支必须走财务流程，可是公司的财务流程很是繁琐，她申请的费用要经过部门总监、CFO的会签，可是新上任的裴莹并不在公司，没有人知道她去哪了。林子涵一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再等下去，指不定五点能回来。想来想去，她只好跑到TS那边找小苏他们挨个儿借。别看TS男人那么多，但码农大多不是宅男就是穷，身上带的钱刚好够两餐饭 ，凑来凑去总共凑了五百多而已，她想找刘光，但人家老婆还在月子，趁着整个公司忙哄哄的搬座位，午饭后就溜了。肖峰经过，见林子涵急得跳脚，于是一问，这才知道，可怜的小花同学背了个紧急采购任务，但借支没办下来，钱也不够。
肖峰很是仗义的掏出钱包，抽出一叠钞票：“给你，这里两千块，回来报销再还得了。”
林子涵破天荒没有客气推辞，因为她真的很急很急，接过钱便飞跑出去。
肖峰看着她的背影很是得意，径自跑到CEO办公室，门也没敲便冲了进去。
“凌斐我跟你说，林子涵又欠我一个人情了。”
潘凌斐盯着电脑头也不抬：“欠你人情的又不是我，告诉我干嘛，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肖峰一屁股坐在大班桌上，一手合上潘凌斐的笔记本电脑，叉着手得意洋洋的说：“你不想知道？但我想说啊。就在刚才啊，我看见林子涵满办公室乱窜，到处问男生借钱，我就过去问她干嘛呢。原来啊，她要帮公司买送给客户的礼品，钱不够，只能借呗。”
“买礼物不是可以借支吗，干嘛要找私人借钱？”
“因为要的急呀，公司的借支流程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快也得两个小时才能走完，你叫人家小姑娘怎么办呢？幸好遇到我肖大侠，林子涵又不是别人，我肯定得拔刀相助啊，你都不知道啊，那个小辣椒当时对我可是千感万谢的，眼泪差点没流出来。”
潘凌斐一皱眉，身子往后一靠：“你借了她多少钱？”
肖峰二郎腿一翘：“也就两千吧，怎么，难不成你要替她还？”
潘凌斐突然拿起桌面电话，拨了几个数字，电话接通后，向话筒说：“你好康妮，我潘凌斐，麻烦来一下我的办公司。”
一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请进。”潘凌斐话音刚落，肖峰立马从桌上蹦了下来，走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康妮也进来了，她不卑不亢的微笑：“潘总，找我有事？”
潘凌斐笑笑，请她落座，说道：“是这样的康妮，我跟董事会研究过，大客户销售部虽然刚刚成立，但是你们服务的客户比较高端，而原来的财务预审批流程额度还有便捷度不一定适用在你们这个部门。所以，我决定给大客户销售部一些额外的权限，包括借支、采购报销、业务招待等，你是这个部门的最高领导人，需要怎么调，你按照未来三个月可能产生的预算，做一个预算、流程调整申请报告明天下班前给我。我明天晚上和董事会做越洋电话会议，正好可以为你们提报。”
康妮又惊又喜的连连点头，等她满心欢喜的走出办公室，正要带上门的一刻，忽然听到肖峰的声音：“我靠，人家不过借点钱你就改了借支流程，还说不关心人家……”
门把咔嚓一声。康妮扣着眉心，脸上笼罩了一层寒冰。做了三十年的HR，康妮自然分辨出潘凌斐想要帮的是谁。她冷笑了一下：林子涵，没想到你装的跟小绵羊一样，居然能耍出这种手段，行，咱们走着瞧。
中联信原本只有市场部下面的行业销售组，银杉最初有意向投资中联信时，曾经做过一轮调研，康妮便利用自己家里的关系，向银杉说出了自己关于行业整合销售的事业规划蓝图。银杉对康妮的印象非常深刻，所以在后来银杉融资控股了中联信后，果真按照康妮规划的那样，独立出一个大客户销售部，并委任她成为总监。这件事情足以证明，康妮是一个很有野心也很有手腕的人。林子涵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根不起眼的杂草，以她的傲气和霸道，无论是潘凌斐还是肖峰，都无法阻止她拔出这根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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