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柳弘之的病恶化了。下面大小便失禁,嘴里大口大口地吐血,血吐了半盆。朱博士手足无措,急着对老神医说:“心跳又急又乱,很可能突然衰竭。是不是先把心脏稳定下来?”
老神医还是那么从容,摇头说:“有病就要让它发出来。”他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就好像这个病是他制造出来的。一边挂上输血袋,一边在柳之弘身上扎针,自言自语道:“吊瓶就是好,中医也应该多用用。”
吐血刚刚止住,姜院长就亲自来找柳娟,说下午有领导来看望病人。老神医一听不干了,拉着脸说:“病人正在最关键的时候,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你也给我出去。”
柳娟赶紧把姜副院长拉到走廊上。过了一会儿她丧气地回来了,摇着头说:“我说不通。他说领导百忙中抽时间来一趟,不能拒绝。”
“你这怎么回事啊?”程少民生气地说,“你要对你爸爸负责。”
“院长说领导不会干涉治疗。”柳娟感到很无奈,“姜院长冒了风险同意沈伯伯给爸爸主治,我不能再给他惹麻烦了啊。”
程少民马上反对说:“是医院无能为力好吧。沈伯伯说对了,他们就认为自己是权威,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处处找麻烦。”
“女孩子家就是没用。你过来,正好要问你。”老神医本来对柳弘之还是尊重,现在就不客气地说,“你给我实话实说,你爸爸有几个情人,吃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娟窘得抬不起头来,红着脸拉程少民来到外间。程少民小声说:“你说实话不就得了,拉我做什么?”
柳娟小声说:“这些话能当着护士的面说吗?我的后妈,她这个人妖里妖气的,前段时间她鼓动爸爸吃药办事,把爸爸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爸爸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常识啊?”程少民道。
“你们这些男人,有谁能抵御漂亮的女人?”柳娟哼了一声,“我爸爸在年轻的时候压抑太久,他跟我妈结婚时就三十多岁,婚后没多久就闹别扭,然后就是离婚,直到做到高层,都快六十岁才找了这么个女人,当时她才不到三十,是个小有名气的舞蹈演员。”
程少民有点想不通,说:“那也应该婚后就发生这种事,怎么等到现在?”
“最近爸爸身体不行了。以前身体没问题,而且我也住在家里,她不敢放肆。”柳娟继续解释说,“你是没见过她的年轻时候。如果你看过她的舞蹈,你就得承认她是个天生的人间尤物。”
“原来你心里都有美女。”程少民笑了。既然连柳娟都承认她的魅力,柳弘之突然生病就不足为奇了。
“病是不能瞒医的,你还是跟老神医说清楚。”他劝她。
柳娟道:“不能让护士知道,你把他叫到一边说。”
“真服了你。”程少民苦笑。
程少民把柳弘之的情况对老神医做了介绍。老神医点点头说:“我说呢。这个女人太妖精了。”
“柳伯伯已经把她赶出了家门。”程少民道。
“他的毒太重,我得换换方法,不然要落下残疾。”老神仙思索着说。
“我看是您有意让他的病早上发作,然后治病除根是吧?”程少民说。
“你小子是真灵。”老神医直点头,真后悔当初没听程少民爸爸的话,“只是我没想到他发作的这么凶。俗人就是不能免俗,要是我老人家,绝不会被个女人摆布。”
程少民并不相信,心想你要是有这样的老婆也不会一个人往山里钻。问老神医说:“刚才您说他这是毒,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跟我您您的,说你。告诉你,这是五行之毒,是毒的高境界。”老神医耐心地讲,“男人太着迷弄女人就会泄掉阳火,被女人的阴气进入体内形成阴毒,一般的男人这时就要得病,这时及时吃补阴的药,节制一下生活就没事了,可他的体质实在不错,把这个病扛住了,这样反而让阴毒在体内累积直到爆发,然后入侵五脏成为五行之毒。一旦五行之毒成了气候,就是病入膏肓,这就是他在等死的原因。”
“你讲的真透!”程少民佩服地说。
“你是她家的福星,”老神医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就吃准我能看好这个病呢?在我看来,你爸爸资质平庸,他不可能给你灌输这么深的慧性。”
程少民马上摇头道:“你错了,我爸爸很有脑子。他读了很多书,《黄帝内经》他能倒背如流,他医术提不高,只因为捅不破一层纸。道非常道,少说话的人更利于开发子女的悟性。”
“你的悟性高。”老神医露出疼爱的目光,“要是我去你家就好了。”
“你上我们家做什么?你都说我爸爸资质平庸。我们家这么小的庙,放不下你这大神。”程少民正儿八经地说。
“让你学医。”老神医根本不跟他计较,笑眯眯说,“你家是隔代遗传。你爷爷可不平庸,我年轻的时候就知道他。”
程少民心里舒服了,跟着笑道:“本来我想学医的,是爸爸不让我学医,说学医太难了,这样我才学了生物。”
“说的没错。”老神医感慨道,“普通的中医只不过是照本宣科,有几个人真的明白什么是五行的?要是按我的要求,那些名医专家大学都毕不了业!一个真的中医不仅要明白阴阳五行,还要知道子午流注,阴阳互转,并且一定要会一点气,就是气功。没有气功的话,不要说推拿,你的针灸都是渣渣。推拿是什么?一推血二推气,以气推病人体内的血,拿就是给病人的气血定位。两个人针灸,扎同样的穴位,效果很不一样,为什么?因为有气的那个人才能找到真穴位。更高的中医就要熟知中医三大古典,要明白一点道德经,这些都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说到头,我们缺少中医的土壤。”程少民道,“如果培养中医的话,从小学中学就应该开设东方文化课程。我的一位老师说我们的文化有上千年没有人进行整理,有好几百年一直停留在唯心的儒家学说里……”
中午刚过,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说话声,柳娟和程少民隔着单向玻璃窗看着,几位官员已经来到外面的走廊上。“是宋伯伯,叫宋玉良,小时候他好喜欢我。”柳娟说着正要出门去迎,突然不高兴了,“怎么还有他啊?”
外面值班的警卫员正要询问,宋玉良旁边的一位瘦瘦高高的中年人说话了:“你是小吴嘛。跟了老领导这么多年,你也还没换个位子。”
“领导好。”吴世播急忙敬礼,脸上竟然有些羞涩,“这样挺好。”他是柳弘之的警卫班班长,第一警卫员。
“就是他,”柳娟看着这个瘦高的人,神情有些忧郁,“他叫黄乃旭,以前在爸爸手下干了很长时间,爱拉关系,爸爸说他是八面玲珑。因为跟一件经济案件有牵连,爸爸把他调到了其它部门。”
“既然有经济问题,为什么不是撤销职务查办而是调离?”程少民问。
“证据不足。”柳娟摇摇头说,“那段时间他经常晚上来我家找爸爸谈话。因为他的态度好,案件也复杂,爸爸就相信了他的话,撤走了调查组。后来有一次爸爸很生气,说他出言不逊,爸爸当众把他训了一顿。说到当年,他的事再查下去总是对他不利,爸爸不查他还得罪他了?真是个恩将仇报的人,现在还有脸来看爸爸。”
外面黄乃旭继续说话:“你的精神不太好嘛。”像是很关心吴世播的样子。
可吴世播是警卫员啊。听了这话就像头上被人敲了一棍子,急忙抖起精神说:“报告领导:最近有人请假,剩下的人连续加班影响了休息。”接着又补了一句:“现在还没有吃午饭呢。”
黄乃旭批评道:“这怎么行。你这种状态万一有事怎么办?我们预计要在这里停留三四十分钟,你快去吃饭。”
“是!”吴世播敬了个礼,急忙走了。
柳娟有点气恼,小声对程少民说:“这个吴世播怎么这个样?他是爸爸的警卫啊。”
姜院长慌乱地带着他的队伍赶过来,歉意地说:“各位领导好,我是负责这项治疗的院长姜继才。刚才值班大夫在吃饭,没有及时接听电话,今后我一定严格要求他们。”
“没关系。”宋玉良说话宽厚,“我们是提前来的,没有跟你们打好招呼。”黄乃旭补充道:“你说老领导的家属从外面请了大夫来看病,宋老不放心就提前来了。怎么样,有没有起色?”
姜院长摇着头说:“早上吐了很多的血,我看很难有起色了。”他对老神医反感透顶,不是因为柳娟得罪不起的话,绝不会同意他在这儿给柳弘之看病。
说话间一行人就进了病房,柳娟迎上来道:“宋伯伯好,吴叔叔好。黄叔叔你也来了。”最后这句话很勉强。
“小娟你在了,前两天来都没见到你。”宋玉良喜出望外,发着感慨,“这两年我的身体不行了,到处是病,也没顾得上去看你了。怎么样,有爱人了吧,让我瞧瞧。”
柳娟立刻脸上泛起红云。宋玉良知道她离婚的事,不免有些难为情。她抬头看了一眼程少民,索性道:“只有这个男朋友。”
说完了就感到后悔。没有爱人就没有嘛,何必争个男朋友出来?
“一表人才,不错。”宋玉良看着程少民点头称赞,热情地过来跟他握着手,“小伙子在哪里工作?觉得有点面熟啊。”
“您好,我在农业部的一个科研所做研究工作。”程少民说话简短。
黄乃旭看着柳娟就觉得尴尬,以前去柳家那种低三下四的样子可是被柳娟看在了眼里。勉强打个招呼:“我们也有六七年没见面,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不等柳娟回话就从休息室进了里面治疗室。程少民看了,立刻跟过来要说话,黄乃旭并不想搭理他,回头对姜院长说:“你们这么大的医院都找不到能给老领导治病的医生吗?”
因为张博士不懂中医治疗,老神医从香山医院调来了一位助手,俩人正在病床前忙碌着。老神医没穿医生的白蓝大褂,而是穿了一条灰色紧身衣,姜院长本来就有气,这一看更生气,哼着鼻子说:“一个月前老领导在本院进行了三天住院治疗,当时病情还不算严重,允许回家休养治疗,但是他回去后没有遵照医嘱,而是过度操劳,病况突然加重,他的保健医生也没有及时联系本院,等送来的时候病情已经恶化,我们集中了医疗队伍全力救治,但是治愈的希望依然不大,这样就不好拒绝家属请来的医生医治。”
黄乃旭笑笑,道:“那照你这么说,这位老医生一定是位名医了?”
姜院长阴着脸说:“这个就不清楚。据说以前是湖南某医院的医生,但是我们只了解到他在香山医院做过一段时间的顾问,查不到他的资料。”
“什么?你们这是不负责任。”黄乃旭放大了声音,指着姜院长责怪。然后他来到老神医身边问:“这位老先生,你有执业证书没有?”
老神医回头翻他一眼,说:“你是来看望病人的,还是来检查我的?”
黄乃旭被他一顶撞,说话就严厉了:“本来我是看病人的,但是现在必须对你做做检查。”
“我——”老神医气得脸都变色。去哪里他都被人看成是救命菩萨,从来就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你们医院看不了的病,难道就不许别人看了?”他强压着火说。
“连天台医院都看不好的病你都能看?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你必须有个交代。”黄乃旭的样子非常强势。
“你出去!”黄乃旭的背后,程少民说话了。他的脸冷得简直就是冰封的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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