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助学申请,你在上面签个字就行了,其他的我都帮你安排好了。”
这话对于邱藜烟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邱藜烟总是和这样类似的话打交道,这一次,声音的主人干练是个女人,四十出头,长得年轻像三十左右。
“主任,我的住宿费也是全免的吧?”
邱藜烟必须要问一问,她没有多的钱,不然就只能想办法去大街上找块干净点的地方落脚了,否则怎么好好活着都成问题,这都十八年了,虽说这些已经不是阻碍邱藜烟好好活着的原因了,但还是一样通常让人焦头烂额。
“放心吧你这样的情况,学校会想办法帮你的。”
女人说话的方式直接,尤其在跟女人聊天的时候。
“主任,我想问一下我这样的情况,学校肯定是会公示的吧?”
垃圾桶的垃圾永远活在潮湿和阴暗中,邱藜烟一样,害怕阳光,也害怕被这个世界打量。
这样的生活像是邱藜烟的噩梦,每一次的逃避都会带给邱藜烟同样的结果,从来没有改变过。
“嗯,你这样的属于重点支持对象学校会公示并且呼吁广大同学帮助你们这样的学生。”
邱藜烟只能沉默,知道答案的问题不好开口问。
“谢谢主任,我先走了。”
根本没人会在意自己的自尊,他们帮助我就是要天下皆知,我既然接受了帮助,也要接受被拉到大庭广众下来,接受刺眼的阳光和充沛的雨水,是严寒也好酷暑也罢权当是我对他们的报答。
邱藜烟又想起来巷子里捡垃圾的老人,心里突然有些什么东西被提起腿已经不自觉的飞奔起来,风很温柔,一切意外的顺畅,让人诧异。
“爷爷,爷爷……刘爷爷!”
巷子里静悄悄的可怕,没有狗叫的声音,平日里爱悉悉索索的老鼠都似乎被这大热的天给赶走了,邱藜烟有些害怕腿不住的哆嗦。
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邱藜烟是真的害怕失去,本来就一无所有所以对什么东西都格外的珍惜。
巷子里仍旧静的可怕,没有人在意邱藜烟,邱藜烟也从来没有再遇到谁。
“有人吗?”
邱藜烟正在愣神,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找谁?”
男孩眉清目秀,眸子里透着清澈,邱藜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神,瞳孔里是与世无争,涉世未深的懵懂与美好,棱角分明的轮廓,就像是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你好,我是A大的学生,我们学校一直在这里有个扶贫救弱的协会,我是来找住在这里的刘大爷的,给他送些生活的用品,你认识他吗?他在家吗?”
吐字清晰,彬彬有礼,邱藜烟是下水道生活的爬虫哪里见过这么明媚温柔的阳光。
“我……他不在家,你把东西给我吧,我和他熟。”
来不及组织语言,邱藜烟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声音含混着就递出去,邱藜烟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哦,好那麻烦你把东西给刘大爷吧,我们改天再来看他,让他注意身体。”
邱藜烟低着头只看到鞋尖上的尘土和被阳光拉长的男孩的影子,那黑暗如影随形就在邱藜烟的脚下,厚实的肩膀也阻挡不了。
“嗯,好。”
邱藜烟站在光影里,好半天都在刚才的那一幕里,似乎男孩还站在自己的眼前,似乎一切都猜刚刚开始,甚至好像一切还没有发生,对于邱藜烟来说那是一种希冀,得到过了的希冀,一切都已经过了期。
“是藜烟吗,你来了啊。”
依旧是三轮车轱辘的声音,十年了,邱藜烟听着这个声音长大,早就熟悉的不得了了。
“是我,刘爷爷。”
“藜烟来了,快进屋坐吧,我昨天啊去隔壁县城收了收废品,你知道的,我老了腿脚不利索了,本来吧想着昨天就能回来,谁曾想这路实在是太远了,我这把老骨头扛不住咯。”
“刘爷爷您说什么呢,您还年轻身体好着呢 !”
“你怎么样,今天去学校报道还顺利吧,学校给你那学费啥的都减免了吧,你这孩子命苦,好在学习也好,现在考上了大学,以后的日子就不那么难过了。”
邱藜烟喜欢听刘爷爷说话,可能是因为也没人愿意和邱藜烟说话了吧。
“在学校照顾好自己,刘爷爷这里啥也不缺,你要是过得不顺心了,遇上什么事情了就来找刘爷爷,知道了吧,我也没什么亲人,你呀就像我亲孙女似得,有事情千万别跟刘爷爷我客气。”
刘大爷摆弄手里的锅碗瓢盆大多是有洞的缺了把手的,又或者掉了漆大户人家用不顺眼的,刘大爷是收废品的当然也会废物利用。家里用的吃的都是能省就省,刘大爷老伴儿走得早,家里就一个儿子,儿子不争气早年强奸了巷子里的小姑娘被判了刑在牢里也不好好悔改本以为能早点出来谁曾想……刘大爷也因此成了众矢之的,外面的人风言风语,刘大爷面儿薄索性就搬出来住了。
“刘爷爷,我住校离这儿也远今天就是专门来跟您道别的,这些年多亏了您的照顾,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丫头,你懂事自己又自立自强的比我那混蛋儿子好多了,亏你叫我一声爷爷,这些年我也算是有个伴儿,你好好念书将来啊刘爷爷还指着你呢!”
邱藜烟分明看到刘大爷的眼泪往袖子里藏,那泪水和汗水都混到一起。
“刘爷爷您别难过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邱藜烟心里不是滋味,面上还是笑的灿烂。
“好了,你难得过来,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走吧刘爷爷今天给你包饺子咱开开心心的。”
邱藜烟讨厌天黑,与其说是讨厌倒不如说是害怕,生来就是一个人似得,孤儿这个词语邱藜烟从小听到大了,心里却还是排斥,讨厌这个词,盖上被子,听到窗外的知了叫个没完,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有一种安全感。
“刘大爷……刘大爷您在家吗,我们来看您了。”
这小巷子里阳光昏暗得很,邱藜烟这一觉醒来已经快是中午了。
这男孩的声音熟悉得很邱藜烟一时也说不上是在哪里听到的。
“来了来了,这孩子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紧接着刘大爷的声音就跟了上来,带着小跑的脚步声,一路上叮叮当当的,邱藜烟赶忙穿好衣服。
“你来了,你们有好一段日子没来了,这是学校开学了吧,多亏了你们这些大学生,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怎么还能撑得住。”
“刘大爷您就别跟我们客气了东西我们昨天就给您送过来了,我们就在这儿待一天今天就回去了,昨天看您不在就说今天过来碰碰运气。”
“你们也太客气了,现在这些大学生实打实的好心眼,多亏了你们这一届一届的学生来看我送这送那的,我这些年才能过的这么顺心。”
“刘大爷您就别跟我们客气了,我们也是因为学校组织才来的,东西都是学校花钱买的,我们就算是个传信的信使罢了。”
男孩仍旧笑的那么灿烂,邱藜烟觉得脚下一热,阳光在脚指缝的地方,发光发热。
邱藜烟或许是从现在才明白,阳光的灿烂与人的笑不同,阳光强烈甚至有时候让人觉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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