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佳是不快乐的,她的生命色彩里,泼洒着无尽晦暗的压抑与隐忍。作为霍家这样大家族的私生女,却寄于地位显赫的正室檐下,冷嘲热讽,苛责委屈,几乎伴随了她整个成长途程。
她唯一谨小的慎微的快乐,来自霍司翰,来自纪言泽。可即便这点微薄的开心,亦时刻弥漫起浓烈灼心的不确定与小心翼翼。
这些难过低压的情绪常常萦绕我,但尚在我的可控调节范围之类。
缠蔓我心,噬我骨髓的,是通过司佳的眼睛,看到那血淋淋的惨烈车祸。
车轮之下的人,工作牌上的“Kpi”,全称是“Kpier”,在妈妈的资料里,我知道,爸爸当年工作的团队,就是这个名字。
而终于有一天,视角切换画面闪现中,车轮之下的人,转过了他泛着血迹面目狰狞的正脸。
我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天意,让我阴错阳差,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死于怎样的无助、痛苦、血肉横飞之中。
滂沱大雨冲刷了所有过往痕迹,那辆车的主人报了警。澹台之上的高地,纪家的主母庄思明,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尽收眼底。
那天的赛车,那天的降雨,那天我父亲的逃亡,都与纪氏有着脱不了的干系。我的父亲便是死于意外,这意外,却是由数个人为的巧合撺掇而成。
上天让我掀开事情尘封真相,把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如身临其境。可我对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在法律上,我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甚至在私下,我亦不敢为着父亲,与他们撕破脸颊鱼死网破。
我见识过纪家的权势滔天,忌惮他们的行事狠辣。我惧怕他们。我瞒着妈妈这些事情,带着她远走他乡,期翼开始新生活。
我是这样的自私、懦弱、不堪一击。我受了如此苦难的父亲,是否亦怨我,不敢为父寻仇,愧为人女。
我像一只鸵鸟,把自己蜷缩在自以为的安全地带。我吃大把大把的抗抑郁药,可无论如何,亦无法掩下内心的愧疚与仓惶。
这两年,我像旋转的陀螺,不停地念书,打工,泡在实验室,甚至提前拿到毕业证。我把每分每秒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我害怕空闲下来那怕一秒钟的无边滂沱与扪心自问。
霍司翰说,所有难过的淡化与消逝,只是需要时间。
我祈祷他说得是真的。
我的年纪还算不得大,可我清楚,我内心里,早已苍老得如经历世态苍桑的百年老妪。我唯一所求,我跟妈妈,小姨,安安全全过好我们的余生。
我已没有了那么多,我再经不起任何那怕微小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小黄蜂在耳边扑腾扑腾的,用它稚嫩的声音提醒我:“子颜小姐姐,已经到了吃药的时间喽。快点快点,不要忘记,要乖。”
我拍拍它的翅膀,拿药和水吃了,又问它:“小贝,小塔去哪里去了呢?”
小贝、小塔是我为它们刚取的名字,合起来就是小贝塔,实在简单又好记。
小贝晃着它的触角指指天空,说:“它在上面呢。子颜小姐姐,你看,它正在为你看星星呢。”
我轻触它的眼睛,用窗帘在书案上折翼出一个阴影。瞬间,一池星空瞬间投映在我的书岸上,银河般的星星一闪一闪,璀璨浩瀚,美丽得我屏住呼吸。
小塔却应该在飞行移动,画面垂移,是伦敦眼流灯缤纷姹紫嫣红的摩天轮,灯光明暗相接,辉映出六个清晰彩色光圈:子颜,祝你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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