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韩淑言离了周克,就像鲤鱼跳过了龙门,尽显桀骜不驯的本性。然而,她事实上是一个笃信一动不如一静的女生,针锋相对是不得已的选择,裁缝出身现在是制衣厂老板的韩淑言的老爸希望她圆滑温柔些,服务行业的工作经历让他们知道与人为善总是强过与人为敌,但为了周克,那个易碎的、忧郁的、多情的少年,她什么原则都可以不顾。
外面下起了雨加雪,韩淑言在二楼转了一圈,恰好走到火箭班的对面,隔着两层玻璃窗和一个走廊,她离那儿已经很远了,她望向两头的过道,两头似乎都没有尽头,这里的时间真是过得比一节钢琴课都漫长。韩淑言喜欢跳舞,大概是小时候八音盒里的旋转仙女看太多了,她也喜欢周克,他们都是众人目光追逐的焦点,他们带着不可见的光和热驱散着周遭的麻木和庸俗,她心向周克,像向日葵永远朝向太阳,这种感情用爱形容其实更恰当,她爱他,她想就算有一天他拿把刀插在她心上,她也没办法把他从自己心中抹去。
越过操场传来了下课铃声,火箭班的学生纹丝不动。尤其是侯炎,刚结束了和韩淑言一番争吵,座位是他最安全的所在,想到马上是一节英语课,他的心情也不那么坏了,他打开单词表,结果单词表被黑色的马克笔都涂黑了,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字——大雨里百鬼夜行,有人混在里面,笑得比鬼都开心(to you),两个o圆得像用圆规画的,是韩淑言的手笔,“啪”侯炎重重合上了书。
韩淑言看到英语老师赵霖来到了楼下,她穿着淡绿色格子的棉旗袍,绒布鞋、娃娃头,抱着两本教科书,不论遇见谁都会微微一颔首,这民国女学生范儿端庄地令人有些肃然起敬。走在她左右两边的是她带的两个实习教师,两个小姑娘,瘦削的身材、青涩的脸孔,套着两身不合体的制服,瞧着有点寒酸。
韩淑言看着她们三人,想的却是周克,因为思绪没有变,所以她望的方向也一直没变,过了很久,她都觉得那三人一直走却也一直没有动,像陷阱了时间的流沙中一样。忽然,她看见赵霖向上抬起了头,二人四目相对,她曾细细观察过赵霖,发现她其实有着非常风情的长相,尤其是一双眼睛,那眼珠琉璃一般,似是金色又似是绿色,时不时地在微微吊起的眼眶里转动一周,狡黠又诡异。但这时,看向韩淑言的是一对白瞳,赵霖的眼睛如同凝结出一层霜雪,白茫茫的连城了一片。
韩淑言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她惊觉身后是楼梯口,她扶着扶手想下楼,就听到“噔噔噔”的声音,紧接着闻道一股如同麝香般刺鼻的香味。错觉或是真实,木制楼梯扶手忽然变得比寒潭中浸泡的钢铁还要冰冷,韩淑言认为如果要挪开手掌大概得需要舍弃一层肉皮。在她弃车保帅的勇气还没蓄满前,“蹬蹬”声停下了。
“这小姑娘有个不错的心上人啊!”有个十分低沉的女人声音传来,带着苍老的悲痛和兴奋,像是垂死的老妪看到鲜活的少女一样。
“嘿嘿嘿,”紧接着韩淑言听到一阵甜腻的笑声,可以想象这声音的主人大概和甜品店里的女招待一样有张蜜桃似的脸,“是个有意思的孩子,百鬼夜行?十炎的鬼可不只在夜里啊!”
韩淑言被吓得坐在了地上,她没有闭上眼,而是紧盯着楼梯口,是猎奇吗?或许只是恐惧让她疯狂。大概过了很久,什么都没有出现,她的手也在寒冷中被释放了。她长嘘了一口气,后仰起脑袋,结果眼前出现了赵霖的脸,是比赵霖平时更妩媚百倍的脸,但绝对是赵霖,她的嘴唇鲜红得像噙着一颗熟透的樱桃,一双雪白的眼睛嵌在粉嫩的脸上甚至有些许笑意流转。
韩淑言尖叫一声起身逃跑,结果脚一崴摔在了八阶楼梯之下,赵霖没有追赶,没有靠近,只是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她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腰肢纤细、身量娇小而饱满,裹着一身淡紫色的皮草,贴身是一件金色的旗袍。这一身打扮和韩淑言新买的volks娃娃一模一样,韩淑言极尽狼狈,她挣扎着站起来,这时从韩淑言的两个眼睛里射出两只土黄色的狐狸,一人一边咬住了韩淑言的腿。
“我的了!”苍老和甜腻的声音同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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