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跑了,像当年洗不掉血那样,逃了。
可是逃到门口,她打开门的时候,安皓远就站在她面前,默不做声。
她闪躲地看着他黑色的瞳孔,心里的害怕突然被放大,又像夜里的风雨,骤然收紧。
下一秒,安皓远就粗暴地把她拽回了自己房里。她没有一点反抗,她也反抗不来,她真的很累了,比千方百计地追着穆亦交稿还累。
他把她甩到床上,依然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他冷静的修养被他丢到外太空了,处于一种暴怒的待机状态。
亓洛颓然地坐着,额前的刘海耷拉下来,一副任他处置的姿态。
“做了?”
“嗯。”
“措施呢?”
“没有。”
他沉默好久,眼眶逐渐变得猩红。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扔给她。
“吃下去。”
亓洛看着那盒药,居然会觉得很害怕。是真的那种害怕,害怕安皓远会控制不住掐死她。她听话地拍了两颗进嘴里,咽了下去。
“全部。”
亓洛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全部吃下去吗,会死人的吧?
“我让你全部吃下去。”
亓洛顺从地按他说的做,如果可以死的话,她好像也可以去死。这样的想法不是没有过,只是时间太久了,她现在才想起来。
这一刻,亓洛是愿意的,可是下一秒,亓洛是恨安皓远的。
他就那样冷酷地看着她一颗颗地把整盒药丸吞进去。每咽一颗,都感觉喉咙里有一颗钉子卡着管壁下去,到后来,她甚至分泌不出唾液,每咽一颗,都是实实在在的干咽,每咽一颗,都要痛得闭上眼睛,痛得挤出干涩的眼泪。
她害怕自己真的会死掉,像她见过的死亡那样,再也醒不过来。
她艰难地咽下最后一颗的时候,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灼伤一样,连咳都没办法咳出声。安皓远终于看不过去,掐着她的下巴给她灌水。
可是亓洛没有一点好受,只是喉咙里涌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忍不住捂着嘴地跑进了卫生间。
愣在了原地的安皓远木滞地听着她在卫生间里难受的干呕声,心脏感觉到坠沉似的疼痛。
他心慌地进去一看,亓洛正趴在洗手台上艰难地呼吸,洗手盆里的红色黏液被她冲掉了。
他急忙抽出几张纸巾,擦去她嘴边的血迹。扶过她的肩膀时,他居然发现她在发抖,身上凉得可怕。
“我送你去医院。”他说。
她始终低着头没有看他,被动地让他带走。他知道她恼他了,但是她也顾不上这些了。
她累了。
去到医院,医生说她这样的情况肯定是要洗胃的,但是她的喉咙受损了,所以操作起来会很困难。
安皓远即刻给穆亦打电话求助,得知冷彦恰好也在这座城市,便马上让冷彦过来了。
冷彦医术高明,没花费多少功夫就处理好了。只是说喉咙受损了,连着声带也会有点小问题,一开始的时候吞唾沫都会有痛感,所以最好是别开口说话,尽量只和喝温的流食,免得声带有擦伤,导致声部受损,呼吸道感染,食道发炎之类的。
安皓远从冷彦的临时办公室回到亓洛的病房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可能是打了麻醉的缘故,她睡得很沉,加上她睡觉一直很安分,几乎是没有翻身或是别的小动作,也不打呼,也不说梦话,安分得像是死掉了一样。
安皓远生怕她睡着睡着就忽然死掉了。于是他一整夜都没合眼,就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她睡觉,时不时地感受一下她还有没有呼吸,看她的胸腔还有没有起伏。
她偶尔会皱一下眉,兴许是疼了。每次她皱眉的时候,安皓远都会问自己,他到底做了什么?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找到了她,也知道她和谁在一起。他想过无数次他大力拍门,把亓洛从里面拽出来的画面,但最后,他只是无助地在他们门口站了一夜。
他当然猜得到尹启辰和她做了什么,但是他不死心,他想要在那里等到她出来,当面问个明白。可是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他忘了要保持冷静,他只想把她带走,让她和尹启辰撇得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瓜葛。
他真的觉得他喜欢她,明明知道她在离开也想要靠近,明明知道心很痛也想要待在她身边。
没有“好像”,没有“有点”,就是喜欢。
天微微亮,亓洛就准时醒了,睁开眼就看到安皓远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安静得像无风无浪的海面。
她猜他一夜没睡,脸色有点憔悴。
她看了一眼还在打吊针的手,喉咙有些痛感。想张口说话,安皓远阻止了她。
“冷彦让你这段时间别说话。”
她皱着眉头吞一下口水,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现在可不想拿自己的身体来儿戏了,临死前的人都是很怕死的,她经历过几次,却屡次不改,现在她真的想改了。
“对不起。”他突然道歉说,眼神虔诚地,声音低哑地。
她也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余光瞄着门口,很显然有点敷衍。
“你最好是住院几天。”他看着她起身就要下床,于是问:“你有在听我道歉吗?”
亓洛第一次遇见这么渴望道歉的人,坐在床边,合他心意地点点头,却扭过头去,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自己罪孽深重,他却还耐着性子在这里向她服软。
但她不想再提她和尹启辰的这件事,她也不想顾及安皓远的感受,她只想回去洗澡。
安皓远用他低哑的声音说:“对不起。”
所以他只是重复一遍啊,亓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来这段时间她只能通过点头和眼神交流来表达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默契了,这真是她人生中莫大的考验。
亓洛向他伸出手,一副伸手拿钱的姿态。
安皓远默默地拿出手机给她。
亓洛接过来,她不怀疑安皓远高超的理解能力。
直到后来她听穆亦说起,安皓远从来就猜不中宋可思在佛丽思的旗舰店里看中哪个名牌包,却可以精准地捕捉亓洛紧盯着哪个颜色的帆布鞋。
她才知道,原来安皓远那么变态,成天有意识或无意识地盯着她看,真变态。但这都是后话了。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心里突然有点后怕。难道真的喜欢自己吗,反正她是不信,她只能经常问自己,但是又不能告诉自己答案,毕竟她见识过安皓远对宋可思的爱,更何况现在她不符合他的信仰标准了。
他的手机是没有锁上的,她轻而易举地打开便签,打上字给他看,“算工伤,加工资。”
安皓远内心也是很无奈啦,亓洛天天见缝插针地要求加工资,都插到他道歉的当口了。
还理所当然地把话题带偏。
“你天天加那么多工资,也不知道你都花去哪儿了?”
她不爱买名牌也不爱吃零食,玩游戏也只是玩不用充值的益智类,他真的很好奇,她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亓洛挑挑眉,略微不忿,打字说:“那你倒是给我结过吗?”
安皓远很无辜地说:“发工资的事不归我管。”
呵,这责任推卸得真够完美无缺,让人无法拒绝。
亓洛耸耸肩,把手机递还给他。
他没接,沉寂了很久,最后坚决地说:“你拿着用,不用还给我,我不希望,下次联系不到你。声带坏了,拿着总归有用。”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的,但貌似难以启齿,他只能闭口不谈,然后起身说:“走吧,送你回去休息。”
“皓远,过来,我跟你谈一下穆亦。”冷彦穿着白大褂过来,双眼冷漠地上下打量着亓洛,让她有种不好的感觉。
安皓远让亓洛先去停车场等他,亓洛点头,看着他们走远。
冷彦算是她见过的最奇怪的人,说是穆亦的家庭医生,但是他总是居无定所、漂泊不定,却每次都可以及时地出现在任意的一家医院,而且气场冷漠,眼神冷漠,说话冷漠,她甚至怀疑他的身体都是冷的。
但她偶尔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几句诡异的话,基于他曾是她早年间、还没经历过痛苦和死亡的那时的军医。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xswx/show/15948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