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倾盆大雨狂泻而下,十二岁的沈唤晨坐在屋子角落里的小板凳上,膝盖上放着五年级的暑假作业本。他写得很不专心,不时的抬头看看窗外那阴沉的天空。
院子里有响动,他听到他的继父许贵林爽朗的笑声。
“贵林,这就是你在城里娶的新媳妇?长得可真俊啊!”
“是啊,来李大叔、孟大婶吃糖。”
“贵林可真是有福气啊。”
“那可不,好人啊就是会有好报的!”
“哈哈。小云,来进屋。”
一个淡蓝色的身影轻轻飘进屋里,沈唤晨看到一张年轻且清秀的面孔。那人显然不知道屋里还有人,微微一怔,随即向她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这样温柔亲切的笑容令沈唤晨错谔,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笑过,不遭白眼和咒骂就已经算是不错了。这笑容令他的心感到几丝温暖和慌乱,可表面上他的脸却是平静的,那平静的脸上竟还夹着成人式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他冷冷的注视着冲他微笑的女人,直盯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小云快进屋啊?“许贵林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当他看到角落里的沈唤晨时原本舒展的眉头皱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还不给我滚出去?”他咒骂道。
沈唤晨冰冷的脸上露出怪戾的笑容,他腾的一下站起,小板凳倒在地上发出“呯”的声响。
这才对嘛,冷言冷语、恶语相向、拳打脚踢这才是对待他的最好方式,笑?他这么一个人怎么会配别人对他微笑?
沈唤晨自嘲的冷笑着向村东头他家种的向日葵地里走去。
他是流氓的儿子,强奸犯的杂种!就是他的到来毁了他母亲原本幸福的一生,也是他,还没出世就气死了自己的姥姥。他的母亲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精神失常却一日重似一日。他的童年回忆里到处都是他母亲披散着凌乱的头发,露着铮狞的笑脸,那令人毛骨耸然的笑声和血红血红的眼睛是他的恶梦。沈唤晨怕她,从心里往外衍生出来的恐惧使他远远的就躲着她。那个疯女人只要一看到他就会发疯,她会如恶狼扑食般向他扑来,打他、拧他、掐他甚至是咬他,瞪着血红的眼睛骂他。他听不清她在骂些什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是在用全世界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这在沈唤晨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不可抹灭的伤痛。他的母亲不爱他相反的还非常非常的恨他,恨不得他死。有那么两三次,她还掐住了他的脖子,狠狠的用力直掐得沈唤晨昏过去,要不是他姥爷及时赶到他非得被她掐死不可。
“还不快滚,畜牲!”沈唤晨姥爷打了他两个嘴巴,把他打醒,用力推了他一把,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外面下着雪,好大的雪,六岁的沈唤晨蹲在屋外的墙角处呜呜的痛哭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妈妈对自己的孩子都那么的好而自己的妈妈却不是打他就是骂他还要掐死他?他那么的想做一个好孩子,早晨四点半就起来喂鸡,晚上还要给全家人洗衣裳,他那么小心翼翼,勤快做事却换不来大人们一个善意的微笑和一句温柔的话语。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所有的人都那么的讨厌他,所有的大人都嘱咐自家的孩子不要和他说话不要和他玩。受大人的影响那些与沈唤晨同龄的孩子看见他总是往他身上吐口水,骂他是小杂种。大一点的孩子还会上来打他。沈唤晨经常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却不敢回家,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回家也没有用,没有人会问他是谁弄伤了他,更不会有人拉着他去找那伤害他的人家理论。他仿佛是这个家的耻辱,他的姥爷还有他的继父唯恐躲避他还来不及呢。
幼小的沈唤晨很早就学会用冷水冲洗血水处理伤口,他咬着牙尽量不因为疼痛发出一丝声响。他不是打不过那些的人,只是他不想再让别人更讨厌他。他不在乎那么伤口,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要这么对他,他究竟做错些什么?长这么大不记得不人抱过他,哪怕是在最寒冷的夜里、在发高烧的日子里,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忍受寒冷和孤独,没有人关心他,也没有人爱他。
爱,在沈唤晨的世界里,没有这个字眼。
七岁那年,沈唤晨的母亲精神病发一头撞死在自家的墙上,看着院子里冰冷苍白发青的尸体沈唤晨没有流下一滴眼泪。那个夜晚,他听到了他的姥爷和他的继你关于他母亲的唯一一次谈话,那内容令沈唤晨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他甚至想到了死亡。
沈唤晨的母亲沈小雨是乡里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十七岁那年同村长的儿子订了亲,准备当年十月完婚。八月里的一天,她到邻村她二婶家取她结婚时穿的新衣裳,回来时天已经黑了,走到村东头自家的向日葵地里,她被村里恶霸三虎子按倒在地。
她被三虎子遭蹋了。生性柔弱的她不敢声张,哭着跑回家连父母都没有告诉。三虎子吃定了她的胆小怕事又先后强奸了她几次,沈小雨强忍凌辱牙打碎咽到肚子里。
沈小雨终于盼来与村长儿子成亲的日子,原本以为可以脱离苦海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在结婚当晚村长的儿子发现她已经不是处女之后竟气得将她毒打一顿并连夜送她回了家。沈唤晨的姥姥、姥爷这才知道女儿被三虎子遭蹋了。
村长的儿子在沈家大闹一翻,不但逼沈小雨签了离婚协议书还要回了彩礼。沈唤晨的姥姥伤心过度一下子就病倒了,沈小雨没日没睡照顾在病床前,眼泪在那个时候就都流干了。
入了冬,沈唤晨的姥姥病仍不见好转,沈小雨却也病倒了,大夫一检查这才知道她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那时,三虎子已因事发逃往外地,沈唤晨的姥姥又气又急又羞又痛一下子就撒手人寰了。
沈小雨见气死了母亲自觉没脸在活在世上,拿了一个绳子上了吊却被人救下。
许贵林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沈家。许贵林十岁死了父亲、十五岁没了妈,一直受沈家的照顾。他喜欢沈小雨多年,实在不忍心看到她的惨状,出于同情和报恩他对沈唤晨的姥爷提出说他愿意娶沈小雨为妻,并发誓会好好待她。
二人草草结了婚。
第二年六月沈小雨生下沈唤晨,也就是那天,沈家得知三虎子因为在城里犯了偷盗罪,数罪并罚他被判了有期徒刑十五年。
沈小雨一直都认为母亲是自己害死的,长年的自责令她的心神恍惚,精神失常。二十三岁便以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沈唤晨变了。他不再做他的乖乖好孩子,家里的活他统统不干了,他一天到晚都呆在他家那片向日葵地看着那片向日葵花。当他的继父、姥爷大骂他并扬起他们的手臂时,他会倔强的扬起头,那冰冷得近似乎仇恨的目光令那二位不寒而粟,也似乎因此他挨他们打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也不再像个罪人一样躲躲闪闪走在村子里,更不再受任何人打骂。当有人嘲他吐口水骂他是小杂种的时候,他会冲上去与那人对打,那是种不要命的打法,出手快、下手狠,也不躲避。虽然身上也挂彩,可受伤更重的通常是那些向他挑衅的孩子。
村里的孩子与他结了仇,常常成帮结伙的在村子里找他,堵他。沈唤晨拎着一根大棒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站在围攻他的孩子群中,将那棒子挥得风声鹤唳,直打得那帮孩子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那些被他打伤的孩子家长找到沈老汉索要医药费,结果都被他强硬且蛮横的么拒绝了。自从经历了村长退婚、老伴病死、女儿惨死等一系列打击之后,沈老汉的性格变得古怪且专横。他对那吵吵嚷嚷索要医药费的人说:“你们也都知道那小杂种就是个畜牲,他身体里流着的是畜牲的血。你们最好告诉你们的孩子不要去招惹他,看见他最好离他远着点,被他打死或把他打死我都管不着。”
人们不同意再要叫喊,沈老汉就操起那把还沾着血的木棒瞪着眼睛挥起来,直吓得众人慌忙逃窜。
沈家出了一老一小两个不要命的,谁还敢惹。尤其是那个沈唤晨,他在人们的拳头中笜壮成长起来,他的骨头越来越硬,看人的眼神越来越冷,等到长到十来岁他已经成了村子里的小霸王。不过,他比他那坐牢的老子强,他从不干任何坏事,别人只要不犯他,他绝不犯人。
这个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寒气,令人不寒而栗。他出奇的早熟,十二岁就有着1米75的个头,身上瘦骨铮铮。他长得很像他母亲,那些不知底细初嫁到这个村子的年青媳妇在看到从远处走来神情冰冷的沈唤晨时都会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发出好俊的人的感叹。可当得知他的身世之后她们则会在看见他时慌忙关门或躲远,仿佛他是一头野兽会把她们吃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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