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516寝室的女孩子们纷纷从午睡中醒来,阳台外面寂静无人,道路被烤的炙热,此时打一个鸡蛋,即刻就能熟透。
花坛里的花蔫了脑袋,偏偏蝴蝶还凑趣讨好,一声尖锐的叫声打破安宁。
凌纸星嚷道,“啊——林翠,一点五十了!”
被她点名的女孩不紧不慢坐起身,“哦,我知道。”
早已醒来的赵照瞧见对床没有睡相的邱芷薇,悄悄把她掀上去的裙子放到脚踝上,然后推醒她,唤她起床。
她懵懵地扶着床,问:“几点了?”
万婷婷背起白色帆布包,上面绣了一朵民族风牡丹花,穿着鞋答:“一点五十。”
邱芷薇瞬间清醒,睁大眼睛,“快上课了,天啊,我要迟到了。”
钱晓摩挲涂满bb霜的脸叹气,“算了,时间来不及,我就涂个这就走。”
万婷婷首先出门,提醒大家:“阳光太烈,记得涂防晒霜!”
声音逐渐漂远,似乎从另一块大陆窜来的声音。
终于一片慌乱完,516寝室的姑娘们出门。
炽热的阳光也打蔫了邱芷薇,她一步一步挪着走路,很快落后,其他女孩不耐烦地催促她,突然,一阵凉风袭来,吹干了女孩子们脸上的热汗。
钱晓哧哧笑着说:“好风知时节。”
邱芷薇也不热了,赶上去对出下句话,“当夏乃发生。”
林翠抬手看了一眼表,“你们两个倒是文艺。”
“快走吧。还有一分钟。”赵照也瞥了眼手机。
下午的专业课有二十多个学生,班级里的桌椅共有四套,巨大的U形白色桌子,每个都配上六把椅子,据说这种新型桌椅是为了小语种学生便于讨论交流。
她们到那里时,万婷婷已经占了二号桌,这节专业必修课,授课老师听说是楚源西语学院的宝藏老师,何为宝藏?你总能从他的课里挖掘到各式各样的有用知识。
邱芷薇把包塞进抽屉,趴在万婷婷耳边抱怨:“这么近?”
她自然知道邱芷薇说的近是什么意思,二号桌是距离前面较近的一个位置,老师首先看到的就是这个桌子。
“要是离远,跟老师的交流也会变少。”
邱芷薇闷闷地答:“哦。”
他,踏着矫健的步伐进入教室,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统统聚集在他身上。
钱晓低声笑着,抬起眉头看不见笑意,愣是被她压制下。
讲台上,圆球一般的徐老师同大家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他大学毕业于陡和外国语大学,后奔赴法国索邦大学取得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13年回国教书。
徐老师绕着教室,穿梭在三十多个学生面前假模假式,痛心疾首地先和学生探讨了当代大学生在学校里混吃等死,不思进取的几十宗罪,痛心疾首地感叹那些学生浪费了国家资源。下一秒,不知从哪儿换了一副面具,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们这一届一定是不一样的火花,我相信你们……”如此云云,一冷一热。
第一节课万婷婷以为他会上语音课,但是他几乎讲了一节课的法语文化和这么多年法国社会的变迁。
邱芷薇被他那精彩绝伦的故事性课程吸引,整堂课一动不动听着他介绍,中途连林翠从她笔盒里借走一只黑色签字笔都没有发觉。
留下一个课外作业,由于他们的外教喜欢称呼外文名字,故此,他们必须在这周五前取好法语名字,并且由班长统计好上交。
剩下的选修课,几个人各不相同,林翠做了个WPS课程表格,划开她的课程,国旅213映入眼中,她拿上香奈儿小黑包,怀里抱着基础法语书。
“凌纸星,我下节课在国旅,你呢?”
“我看看。”
她回答,“在艺传那栋楼,和国旅有点远。”
邱芷薇插嘴:“我我我,我也在艺传,一起走。”
凌纸星朝林翠示意,“那我们先走了。”
赵照和钱晓一路,去东方语言学院,她们两个一个选修韩国语,一个选修日语。
傍晚太阳洗了火热,还剩光亮,但是炙热已被冲刷殆尽。
邱芷薇拿着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小说,边看边走路。
“借了什么?”
身边人一问,邱芷薇抬头看来人。
是万婷婷。
她乐呵呵地挽住万婷婷的手,“借了《藏地密码》、《彼得·潘》还有《荆棘鸟》。”
万婷婷见她看得入迷,“这么喜欢《彼得·潘》?”
她急忙点头,“还有《小王子》,我也超级喜欢,我都看了十几遍了。”
万婷婷逗她说:“看了这么多遍,该没有意思了吧?”
“当然不会,每次看都有新的发现。”
“我就不行,要是重复看知道的内容,很快我就厌烦。”
正说着,一个男生骑着一辆天蓝色自行车飞驰而过,没过一会儿,又有三四个学生骑着同样类型的自行车过去。
邱芷薇好奇,“这是什么?”
“自行车啊。”
“可是他们骑得都是一样的车子。”
万婷婷解释,“上一年致知大学有一个开发团队,研制出了这种共享单车。”
“怎么用的?”
邱芷薇好奇地盯着刚才那些人的身影。
万婷婷打开手机,“看,就是这个APP,虽然现在用的人还不多,但是我想往后几年一定会普及到大众。”
她没有耐心听万婷婷的预言,只是好奇地观察她如何使用软件。
“我已经设置好了,然后我们去找一个共享单车的车棚。”
“哪里有啊?”
万婷婷点开楚源大学校内地图,“Look,这个地方就是。”她指着银河路尽头。
邱芷薇来了兴趣,“那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晚饭你不吃了?”
“额——当然要吃。”
“那我们先去食堂吃完饭,然后回寝室把书放回去。”
什么事情,万婷婷都有自己的一套安排,她看起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慌乱不堪,因为这样,邱芷薇对她的崇拜更加源源不断。
寝室里,邱芷薇翻箱到柜找她的护膝,床上的被子扯得七零八乱。赵照回来看她跟无头苍蝇一样,多嘴问了一句:“找什么呢?”
她头也不抬说:“护膝。”
“什么护膝?”
“就是我之前玩旱冰鞋用的护膝。”
赵照的目光从她身上转到万婷婷身上,她看起来在等待某人。
万婷婷问:“找不到也没关系。”
“那不行,我好多年没骑过自行车,我怕摔倒。”
赵照:“你们要去骑自行车?”
邱芷薇兴奋地举起手中,“找到了。”
“那走吧。”
“哎——不是护膝,是我的棉袜子。”搞了半天,是她看错了。
万婷婷笑得直不起身。赵照也跟着笑了几声,眼中却没有逗趣。
明明开学那几天邱芷薇最喜欢跟她黏在一起,出去吃饭,逛街,她都会跟在她身边,跟个小尾巴似的,这才几天,她就和万婷婷打得火热,如果是以前,邱芷薇一定会问一句,“赵照,你要不要一起去?”
但是刚才,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兴冲冲地拉着万婷婷走了。
赵照有些失落,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她上铺的钱晓把赵照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她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说:“赵照,我在看《泰坦尼克号》。”
“那个不是要VIP吗?”
“对啊,我前几天买了,要不要一起看。”
“真的吗?”
钱晓坐起身,关了电脑爬下梯子,怀里抱着的电脑微微发热。
“林翠呢?”赵照问。
“和凌纸星出去了,不知道干什么。”
一路上林翠抱怨了超过五句,都是气愤快递点离寝室太远的话,看来这件事一定是惹恼她了,通常她对什么不满,也不会说三句以上。
“草,我就拿个快递就弄的一身汗。”
“你妹,知道学校人多还不多设几个快递点。”
……
凌纸星真怕殃及她,于是一路也没有搭几句话,看到一个意春里店,她问:“我喝杯冰奶茶,你要吗?”
“我也去,走吧。”
做奶茶的兼职生一看到林翠,盛珍珠的手抖了几抖,排队的女孩这么多,她一眼就能让人沉迷,冷漠的脸庞遮不住那双颇有风情的眼睛,这双狐狸一样的眼眸长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脸上,居然丝毫没有折损她的清纯。
凌纸星敲敲桌子,“一杯蓝莓奶茶加冰,一杯红豆奶茶加冰。”
他晃过神,匆匆往里面加了七八勺珍珠,小心翼翼装好,不让奶茶洒出半分,做完这些,林翠从他的双手中接过奶茶。
“那个兼职生长得还不错。”凌纸星评价。
“怎么?你喜欢那样的?”
凌纸星故作叹气,“我喜欢人家,人家的心也不在我身上。”
林翠笑起来,“去死,别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凌纸星拿起奶茶就要泼她,“我把你身上浇点奶茶,看看你还漂不漂亮。”说完,也哈哈大笑。
吵闹间,一个白色T恤衫男生忽然跑过来,她们一下愣在原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没等她们问话,男生忽然蹲下身,解开了鞋带,又当着她们两个人的面缓缓系上鞋带。
凌纸星待他走远,肩膀抖落几番,“看吧,你的魅力把小男生周围小男生都吸引来了。”
林翠喝着奶茶不答。
“不过,我一看这样的男生就是靠不住,直接上来告白嘛,还装个样子系鞋带。”
林翠咽了一颗珍珠,“谁像你这么没有形象,他要是敢那样,我一巴掌扇飞他。”
“怕了,怕了。”她一副告辞的表情。
邱芷薇试了N多次,还是不会完整的步骤,她失望地看着身边的万婷婷,“太难了!”
“不难的,你再看一次,瞧,打开它以后这样,然后弹出的这个界面里勾选确定……”
如此几番,她终于学会了,幸亏万婷婷没有怪她笨蛋,要不然她铁定不敢玩这个。
“开了!”邱芷薇惊喜。
“那你骑。”万婷婷扶车道。
“我……我不敢。”她又开始犯了怂。
万婷婷鼓励她,“很简单的,既然你之前学过,那一定身体还记得。”
“我的身体告诉我,她记不得了。”
万婷婷扶额无语,“上去吧,我给你把着后座。”
“那,那你不要放手啊。”邱芷薇撒娇。
她笑笑,“上!”
“千万不能放手!”
“好——不放手。”
练了半个小时,邱芷薇骑着上道,渐渐稳了脚步,万婷婷在后面笑着调侃,“这不是骑得挺好的。”
地上石砖的空隙长满绿色青苔,阴暗的地方尤其旺盛,晚上的蝉鸣捎带着几缕凉风。
她突然看见他,站在远处路灯下的男人,苍白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使他本来就苍白地几近透明的皮肤更加骇人,晚风阵阵,万婷婷眨眨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却没有消失,依旧站在原地,脸上说不清的诡异笑意。
她慌了神,手上没有力气,当时就放开了后座的手。
邱芷薇大胆地向前骑行,丝毫没有发现已经没有手再帮她把住车,片刻后,她发现后面已经没有了人,心中猛地一动。
“天啊——刹车怎么刹的?”
没有人回答她,邱芷薇直冲冲向下坡一泻千里,把头摇晃得没有形状。
“救命啊——”
“怎么刹车?”
“谁能让它停下来?万婷婷——”
她狠了心,一跃,跳下脚蹬子,背后是失控的自行车车座,没有绅士风度地砸向她的尾巴骨……
邱芷薇捂了屁股往回走,一瘸一拐。
“我的妈啊——”
“我的天啊——”
边走边哭,声音断断续续。
万婷婷跑过来扶住她,“你没事吧?”
邱芷薇含着热泪,“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
“真对不起,我一走神就松了手。”
“我不能走路了——”她大哭。
“屁股太疼!”
“你得背着我——”
万婷婷没法子,顿时无奈,“好,我背你回去。”
邱芷薇只是开个玩笑,“离寝室这么远,你背不动我的。”
“没关系,背的了。”
“我逗你玩的,你扶着我回去吧。”
万婷婷搂着她的肩膀,“我们要不然去一趟医务室?”
邱芷薇捂住屁股,“我不要让医生给我看屁股,太丢人!”
“行行行,不去,那你休息一个晚上,明天还很疼,我们就去看医生?”
苍白的男人坐在车里,看着万婷婷走远。
司机问道:“柳先生,现在走吗?”
他点点头,不肯浪费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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