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晚自习是英语老师的测试时间,而我则为了主题演讲活动“兢兢业业”地准备着,秉承着“从不向黑暗势力低头”的历史风骨,以及“时刻为革命事业奋斗”的优良作风,我和陆冰决定,旷掉“胡老头儿”的课!好吧,是我主动决定,而陆冰是被动决定。
“微音,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丫!”陆冰缩在我身后,畏畏缩缩跟着我在教学楼里穿梭。
“没事儿,你不是本来就不想上胡老头儿的课嘛!”我不停安慰着她的心惊胆战。
“想不想是一码事儿,能不能又是一码事儿唉!你说万一英语老师告诉靳老师,那我们不就惨淡了!”陆冰依旧甚是害怕。
“呸呸呸,净瞎想!你想啊,胡老头儿在咱们班天天什么都不管,他才不会闲的没事去告密嘞!”我饶是说得冠冕堂皇,却也是心里暗暗有些没底儿。
“可是……”陆冰蹙蹙眉。
“没什么可是!陆冰唉,你要知道,你是奔放派女性的一代领先人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况且,现在站在你面前陪你的,是你嫡嫡亲亲的姐妹丫!”我一边鼓励一边煽情,就差跪地哭求了。
“好啦好啦!骂我就直说,还奔放派,可去你丫的叭!”陆冰撇撇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我就知道陆冰最好了!要不是茗茗发烧请假,我准也拉了她来啦!嘿嘿!”我挽住陆冰,边哄边骗地拉她和我一起“违法犯罪”。
“快走快走,一会儿巡班主任来了就完蛋了!”陆冰瞬间做坏事做得“熟能生巧”起来。
晚自习异样的安静使得教学楼的气氛有些诡异,教室里的灯光亮如白昼,唯有楼廊僻静处婆娑的黑影略略显得夜晚的真实。我拉着陆冰偷偷摸摸穿过了教学区,待走上了玉兰路方稍稍安下心来。
“我这也算是为了你两肋插刀了啊,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也不知道得罪哪路神仙了摊上你这么个知己者。”陆冰坐在操场的玉兰树下,依旧对于自己的“丰功伟绩”津津乐道。
“好好好,给你记一功!”我得意地冲她笑笑。
“稿子带了吗?我们开始吧!”陆冰揪了一片草叶,在鼻尖扫了扫。
“嗯,我们去路灯那边叭!”我拖了陆冰就走。
“开始咯,认真帮我审审哈!”我嘻嘻笑着站到了陆冰面前,轻轻清了清嗓子:“古往今来数不清的文人志士满是热情地歌颂青春,那么青春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我觉得青春就像一场烈火,燃烧我们对梦想的执着。而在前往梦想的道路上踟蹰前行,阅读成了我们必不可少的……”
我开头都尚未读完,陆冰就拍拍手打断了我:“等一等,等一等,微音丫,你的文章起首可以说成也文采败也文采。我觉得你的文采是没有丝毫问题的,只是你有没有觉得文采过重反而会压住了想要表达的意义,还有主题是青春与阅读,我觉得你的引入关系有些浅,稍稍显得有一点牵强。要不要尝试着修改一下?”
陆冰认认真真的评判让我听得亦是认认真真:“没想到啊陆冰,我觉得你说得太对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文学素养这么高!”
“少贫了你,快点改一下!”陆冰听得我为数不多的真挚夸赞得意洋洋地笑了笑。
“好啦!我再试一试!”我在路灯下细细拿笔修改罢,就再次拿起稿纸。
“古往今来……”
我刚刚开始读,陆冰再就一次打断我,只是这一次她就像看见一头野兽一样飞快冲过来掩住我的嘴巴,顺势将我拉进来玉兰树下的剑麻丛中蹲下:“嘘,有人来了!”
刚和陆冰一起躲进剑麻丛中,就见黑暗中朦朦胧胧的一个消瘦身影朝路灯这边缓缓走了过来。我和陆冰逃了夜自习,自以为选了一处人迹罕至的“风水宝地”,好巧不巧僻静的玉兰树下偏偏这时就来人了,我们两个自然是做贼心虚地蹲在剑麻丛里一动不敢动。
那人偏径直走到路灯下,我和陆冰吓得甚至不敢抬头细细看清他是谁,唯恐一抬头就是教务主任那阴沉沉的活似物理公式的脸。那人仿佛偏偏与我们作对,愣是从明亮的路灯下走到了我和陆冰躲藏的剑麻丛旁,感受到那人的脚步一点点靠近,我躁动不安的心愈发跳得如同踢踏舞。那人走过爬满青苔的石板,静静坐在了剑麻丛旁边凹陷的一块石阶,不多久,那人就在手指间点燃了一支烟,红红的圆形火光伴随着他身影的晃动而若隐若现。我心里暗想,原来平时一本正经的老师也会偷偷摸摸躲着抽烟!偏偏那人坐着的石阶旁,那一株大剑麻的阴影后面就是畏畏缩缩躲着的陆冰和我!
好在那人并没有发现我们,陆冰就趁机轻轻拍了拍我的手,颤颤巍巍的小声说:“溜出去!”说罢,陆冰就如同一直小仓鼠一般在剑麻丛的缝隙里缓缓挪动着,我小心翼翼尾随其后,生怕动静打了会被人发现。就在陆冰转出去,马上就要脱离剑麻丛的时候,我被陆冰的突然偏移逼得往后微挪了一步,偏偏就是那一小步,让我猛地将手臂狠狠地戳在了剑麻的叶尖,那锋利的刺角毫不留情地扎得我痛得哀嚎。
“啊……”在疼痛面前的人性和理智近乎为零,我再顾不得什么躲躲闪闪,控制不住地嚷了起来。
陆冰惊得赶忙过来拉我,我在路灯下细细一看,左手的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正止不住的淌着血。再见那人,却也是被吓得惊慌失措,猛地从石阶上站起来,匆匆忙忙把烟头熄了,隐在阴影旁边,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却猝不及防在黑夜里听见一声惨叫,着实够受的。好在那人没有过来,我们才稍稍安下心来,我疼痛之余暗暗窃喜,原来只是一个偷偷摸摸违禁抽烟的坏小子!
“怎么样了微音!”陆冰见那人不是教务处主任,也慢慢大胆了些。
“疼死了,都怪你!不看清楚就瞎躲,躲哪里不好偏偏要蹲在剑麻丛里,你看那叶尖刺角长得都能杀猪了!”我痛得手臂不敢动弹,斑驳的血迹已经印在手臂上,偏偏我又没有带纸巾。
“这么深的伤口哦,都是那人害的!”陆冰心疼不已地看着我的伤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冲那人在的黑暗处大骂:“臭小子,别让我再看见你!”
两人都没有带纸巾,又不敢晚自习放学前赶回教室,陆冰只好从地上采了干净的草叶帮我拭去左臂上的血迹,路灯下我的伤口看起来无比可怖,就像一道裂痕,或者说是一个深渊,陆冰碰到伤口的时候痛的我不住哀嚎。
“用这个叭!”陆冰正帮我擦拭上口,殊不知那人缓缓走了过来,抬起头的一瞬间,仿佛我的手臂已经麻木无感 而我的心却暗暗痛如刀割。
我侧过身抬起头的时候,那人就站在面前,伸手将一包手帕纸递给我,我自以为出现了幻觉,难以置信地又细细看了看,那人确实是顾燃!
路灯下的清凉灯光仿佛是千年不变的月色,顾燃的脸色却比灯光还要清冷。那一刻我定定看着他,就像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定格在脑海里,防止他再一次走掉。许久未谋面而再一次相见,他的面容憔悴了些许,黑眼圈有些深,原本活泼而灵动的眼睛显得有些暗暗的,曾经无比清爽的短发长长了些,感觉有一丝丝的凌乱。他距我很近,身上未散的烟草味儿让我觉得有一点点陌生,我记忆里的顾燃,不是这么一副颓废而消沉的样子,但我依旧难以抗拒他的出现。
“顾燃丫,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你了唉!”仿佛过了好久好久,陆冰才打破这种尴尬的境地。
“嗯。”顾燃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倒让陆冰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但波澜不惊的陆冰依旧保持着基本的礼貌:“谢谢你的纸巾啦!”说罢就接过顾燃的纸巾,蹲下为我轻轻擦拭着,我亦不再看他,只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的小蚂蚁。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呀!看来需要点水哦!我去把纸巾浸湿!”陆冰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说完就抛下我再不管不顾,一个人逃了。
我低着头,用余光瞥见顾燃踟蹰了几次,方缓缓坐在距我不远不近的台阶上。我不禁想起军训初见他的那一天,他亦是坐在那个模糊的距离,以及他递纸巾的样子,亦是那么熟悉。
“痛吗?”顾燃朝我看了看。
“嗯。”我手足无措,只得抑住心底一切的小情绪,简简单单嗯了一声。
“最近…好吗?”他许是也意识到了他的问题太过于书面,所以说出口的时候有些不自在。
“还好。”我幽幽吐出一句和顾燃一样书面的回答,我不禁想结束这种教科书式的回答,却又无比舍不得这份难得的相遇。我不想询问他的新生活如何,想来也不会很快乐,只是这副沮丧和消极是因为我吗?
不不不,他直到最后都不肯待见我,想来早已把我视同陌路了吧!想到这儿,我不禁有点黯然神伤。
“这个时候…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顾燃一边低下头再次问着,一边轻轻用脚拂去地面上不合时宜的枯枝残叶。
“逃课了。”我在他面前,仿佛永远是那么直接,直接得让人觉得冰冷。
“巧了,我也是。”顾燃淡淡的语气里仿佛夹杂着一份喜悦。
“不,你是来抽烟的。”我心里的想法总是在他面前藏不住,我说出来的时候倒有点像质问,我只得咬了咬下唇。
顾燃听罢轻笑了一声,微微侧着脑袋:“我转文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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