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千金悄悄地扶着许一诺重新坐下。
老人这才留意到许一诺身后的人，努力地探着头盯着刘千金：“诺诺，这是你女朋友吗？”
“妈……这不是……”许文丽脸色一僵。
“奶奶，我叫妞妞。”刘千金却大方地俯身下去对老人说。她不知道老人的文化水平有多高，会不会听到她的名字之后，听出她的名字和自己孙子的名字有渊源，吓得晕过去。
“好啊好啊，这么漂亮的女娃子。你要好好跟着诺诺过啊，不要吵架，他欺负你就来跟奶奶说。处得好就早点结婚，生个娃娃，许家就后继有人了。”老人家显得很开心。
“好的奶奶。”刘千金的脸一红，但努力地用轻快的语气回应了。
许一诺盯着刘千金看，嘴唇抿着，忽然他很想很想好好感谢这个女孩。
他知道刘千金非常不待见眼前这个迟暮老人，但她一直配合着他，一切都是为了他吧。
老人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累了，又得到了心理的安慰，很快就沉沉地睡着。
三人悄悄地走了出去。
“一诺……”许文丽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他。
然而许一诺却没等许文丽的话，大大方方地对刘千金说：“妞妞，谢谢你。”
“哼！”刘千金看似不接受这个谢意。
许一诺毫不在意地笑笑。
许文丽的心再次受到冲击，这两个孩子，自己真的远远及不上他们。
许一诺似乎了然许文丽的想法，但他没有说破。许文丽是女儿的角色，她关心着自己的母亲，可是他和刘千金，对这个老人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可以说他们是旁观者。宽慰人的话谁不会说，但这得看你所处的位置。
许一诺突然想到刘千金刚才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了，问：“你饿不饿？”
“你饿了？”
许一诺微笑：“别老想着我。”
正好陈旺端着一锅热腾腾面条进来，“哐当”一声放在桌上。
“饿了就吃点面条。”许文丽说着，看到那盘白水煮面条里，青菜叶子都没有一块，有点不好意思，“粗茶淡饭，不要介意。”
许一诺摇摇头，扶着桌子就近坐下，刘千金接过他的拐杖靠墙放好。
许一诺拿起碗筷夹起半碗面，放在刘千金面前。接着又给自己夹了半碗。“姑姑，姑父，你们也吃啊。”
“哦好。”许文丽坐下。
陈旺也跟着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还是心情好，一碗盐水煮面竟然意外地好吃。
陈旺收拾碗筷的时候许文丽试探性地问：“你们……能不能多留两天，陪奶奶过个年？年初二……初二我就来送你们回去？”
“没问题，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许一诺答应得很快。
“谢谢，太谢谢了。我那头还有公公婆婆要伺候。过年时节的很多琐碎的事情，有时真的顾不过来。那头不能忽略，老是住这里他们都有意见了。这头只能一切从简。”许文丽有点不好意思，但她明显比初见许一诺的时候要放松。
“这也太从简了吧。”刘千金看看周围，一点要过年的痕迹也没有，到处脏兮兮的，到处都堆着东西，可以看出平时根本没打扫。
许一诺轻轻拍了拍刘千金。
刘千金对他吐吐舌头。
许文丽更加不好意思地笑笑。
等陈旺进来，许文丽吩咐他带许一诺他们进房间休息，又告诉他们有什么事都可以问陈旺，她要出去置办点年货。
既然有孩子留在这里过年，就热闹热闹吧，可不能委屈了他们，他们往年过年一定是热闹快乐的吧。
陈旺一手提起行李，带着两人穿过大厅，那里有并排两间房，陈旺把他们带到了左边的房间里。这间房明显就是打扫过的，跟外面大厅相比要干净得多。
“这是你们大伯和大伯娘的房间。”他们来了这么久，陈旺还是第一次说话。
陈旺有点不喜欢城里的人。在他印象中，城里的人也看不起他们农村的，总觉得自己有天生的优越感。
他尤其看许一诺不对眼，好好的男子汉偏偏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像个姑娘家，一看就是吃不得苦。不过也怪不得他，陈旺瞄了许一诺手上的拐杖一眼，腿脚不方便养尊处优也是正常的。
对于刘千金，陈旺没有过多特别的情绪，一来刘千金是女孩，干干净净很正常，二来刘千金不怎么正眼看他，没打扰到他的内心世界。
陈旺临出去前指了指大厅左边那个房间的方向：“那里是你堂哥原来的房间，没事不要进去，不吉利。”
“……”许一诺和刘千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许一诺先反应过来应了一句“好的”。
房间里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刘千金喘了口气：“你姑父刚刚是故意的吧。吓人。”
“感觉不是。”
刘千金也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她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她踢掉脚上的鞋四仰八叉地把自己扔到床上。许一诺的大伯和伯娘应该都是挺讲究的人，床铺有床垫，还挺舒服。
“许一诺，过来给你按按腿。”刘千金坐起来。
“你睡会吧。”想起刘千金吐得胃酸都出来的场景许一诺就有点后怕。因为如果她出了什么事的话，他是无能为力的。
提起睡觉刘千金才想到一个问题，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她睡床的话许一诺睡哪？这种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板连打地铺都不可能吧。这个家里别说是沙发了，长凳都不多一张，清一色全是小木凳。
“许一诺，你说你姑姑不会那么着急就想实现你奶奶的话吧？”
“什么话？”许一诺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
“生娃娃。”刘千金低声说。
许一诺一听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他皱着眉头严肃地说：“女孩子别开这种玩笑！”
“好吧。”刘千金觉得有点扫兴，“还是给你按按腿吧，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了。过来。”
许一诺站起来，走过去想坐到床上，发现床有点高，他退到床边，放好肘拐，反手撑了一下才坐好。慢慢地脱掉鞋子，捞起裤腿，打开支架上的扣，把支架从腿上解下来。因为床的高度问题，许一诺解得有点费劲。
刘千金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并没有打算帮忙，就趴在他身边看着。
等许一诺把腿抬上来放好，刘千金看看四周：“你还是躺下吧，这床没有靠背。”
许一诺乖乖听话。
刘千金跪到许一诺腿边，把他的裤管再往上折了几下，开始帮他按摩双腿。好像好久没有这样帮他按过了，刘千金竟觉得有点怀念。
这件事小时候经常做，慢慢的许一诺就坚持要自己来，她也懒，就乐得不去管了。至于后来他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于是两人都开始习惯性地偷懒。
许一诺的腿并非没有感觉，只是柔弱似无骨。大腿下，膝盖能自然活动，膝盖以下突然变得纤细，甚至可以手动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
小时候刘千金经常帮他按着按着就玩起了他的腿，她觉得很奇妙，好几次痛得许一诺叫了出来，但又躲不开。
沈君华听到叫声冲过去直接把刘千金从床上扔下来，看着许一诺心疼得要命，偏偏当事人还不会吃一堑长一智，下次照样还是随便她玩。
刘千金揉揉按按，两人都没说话，许一诺感觉很舒服，身心一放松下来，不经意间就睡着了。
许文丽回到来，知道陈旺把他俩扔在一个房间里，劈头盖脸就骂了他一顿。
她怒气冲冲地把房门打开之后，她看到的情景是：许一诺躺在床上，肚子上搭着薄被，睡得很香，刘千金跪坐在一旁帮他按摩着腿，看到她进来还对她竖起食指做了个保持安静的姿势。
她看着刘千金小心翼翼地放下许一诺的裤管，把薄被拉下去把他的腿盖好，站起来跨过许一诺跳下床。
她看到旁边摆有拖鞋她跳了几步直接穿了拖鞋。腿跪得有点麻，她轻轻地跺了几下脚。对着许文丽做了个出去外面说的手势。
许文丽看着刘千金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她再笨也明白，这肯定是他们俩之间的生活常态，于是稍稍安下心来。
“他怎么了？”出到大厅，许文丽眼中带着担忧。
“累了而已。”刘千金回应得漫不经心。
许文丽松了口气：“我这样拉他回来，是不是勉强了他？”
刘千金抬头看许文丽的眼神有点惊讶，咬了咬唇：“没事的，他不会勉强自己。他答应你了，就代表他能做得到。”
许文丽愣了愣。
“姑姑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晚上让一诺过去跟他姑父睡，你自己睡这边的房间。”许文丽是想着不可能让两个孩子睡一个房间。
“也好。那你呢？”刘千金就想着有陈旺可以照应一下许一诺，她也可以放心些。毕竟在这陌生的环境下，让许一诺夜里自己睡一个房间，她还真要认真考虑是否过去他那打地铺。
“我要回婆家去。”
“哦。”刘千金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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