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可能?”程锐泽对于妹妹会弹钢琴这一点似乎颇为骄傲,他高高的仰着下巴道:“妹妹的记忆力特别好,但凡是她听过的音乐,只要听过一遍,都能自己弹出来,根本不需要老师教。”
“竟然是这样!”
徐则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以前觉得自闭症小孩中,沈秋风已经是惊才绝艳了,没想到还真有类似的孩子存在,难道说自闭症的孩子真的是来自星星,他们每个人都天赋异禀?
沈夏云道:“妹妹的记忆力只体现在钢琴上吗?”
“当然不止这样!”程锐泽道:“我们家里的电话号码她听一遍就记住了,经常看的电视,台词听一遍她也能记住,虽然她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就是能记住。”
徐则这下彻底来了兴趣,他问道:“你妹妹又不说话,你怎么知道她记住了?”
“那是她不想和你们说话!”程锐泽颇为得意道:“从小到大,妹妹也只和我一个人说话,就连我爸妈,她都不和他们说话。”
原来如此,难怪前天在保安室,程悠逸会叫出哥哥这两个字。
也难过昨日在派出所,他们一露面,程锐泽就抱住了程悠逸,原来是这两兄妹的感情真的好!
这时,一直在厨房准备水果的康燕端着一盆小橘子走了进来,这个女人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却颇有些待客之道,即使不喜,在自己的家里,表面功夫也算是做足了。
“锐泽,不要乱说话,进屋写作业去。”
“妈!”程锐泽嘟囔了一声,并没有理会康燕的话,显然是想继续推销自己的妹妹。
“进去写作业,把妹妹也带走。”
在康燕眼神的持续施压下,程锐泽终是屈服,气鼓鼓的迈着步子,走到电钢琴边将程悠逸拉着一起回房了。
“两位,今天过来只是看看孩子吗?”
在两个孩子进房后,沉默了已久的程勇才开口说道。
“当然。”沈夏云脱口而出,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们也有其他目的。”
程勇用一种早就知道的眼神看着两人。
康燕的眼中依旧充满着抗拒的意味。
沈夏云道:“想必两位也知道,我们是心钥自闭症干预中心的老师,就在悠逸丢失的福利院里面开着。”
程勇和康燕两人的目光中同时闪过了一丝慌张,但很快就被掩盖了过去。
沈夏云转头和徐则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下意识的想着,这对夫妻果然有问题。
徐则道:“两位,自从悠逸被查出来自闭症后,你们从来没有想过带她去干预病情吗?”
程勇叹气道:“我们两口子都是农村人,对这实在是不懂,托人问了一下,才知道这病好不了,要一直干预,每个月那么高的干预费用,我们家里实在是负担不起。”
沈夏云的目光落到了客厅角落的电钢琴上面,问道:“可是,你们还是给她买电钢琴了,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这是去年六月份的时候,我们最后一次带她去西安看医生,看完之后逛街的时候路过一家乐器店,锐泽想进去看看,我们想着进去也不要钱,让孩子见识见识世面也好,我们一家子就进去看了下,谁知道,锐泽对乐器一窍不通,悠逸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开始弹琴了,当时就是这架电钢琴,她弹得特别好,那会她还不到四岁,无论是店里的员工还是顾客都在夸她,还有很多人问我们悠逸是在哪家艺术中心学的钢琴,我们说她没学过,还没人信。”
说着说着,程勇无故红了眼睛,估计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从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女儿却突然展现出了惊人才艺,当时这对夫妻肯定是又震惊又惊喜,也许他们也在想着是不是女儿的病有的治了。
沈夏云又问道:“所以你们就将电钢琴买了回来?”
“是啊!”程勇道:“孩子都四岁了,才终于表现出对于某一个东西的喜好,虽然贵了些,但我也咬牙买下来,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天生对音乐这么敏感,但凡听过一遍的曲子,都能复述出来,刚开始那段时间,我们天天在家里给她听不同的钢琴曲,她都能弹出来。”
沈夏云真心赞赏道:“她很厉害!”
“是啊!她很厉害,可惜生到了我们这种家庭中。”
沈夏云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徐则心想她应该又是想起了和沈秋风的往事,便拍了拍她放在沙发上的手,充当安慰。
徐则道:“你们当时发现了她的天赋,在那之后还有没有带她去看过医生?”
“看过一次,但医生的诊断和之前一样,这病好不了,我们也没钱送她去干预,所以,就只能听她在家里面弹琴了。”
徐则皱了下眉,又问道:“程先生,康女士,我依旧很好奇,你们说前两天去西安看病,是否就是带悠逸去看病?既然是带她去看病,为什么又会在半路上将人给丢了?”
“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啊!”程勇道:“是她自己走丢的。”
“真的吗?”徐则目光如炬,紧紧的与程勇的眼神对峙,其中夹杂着威严的审视。
程勇心中有鬼,在与徐则的目光对视中,不出一分钟便败下阵来,转头假装看起了电视。
沈夏云皱眉看了徐则一眼,眼神示意道:这还真有情况?
徐则笑了笑,转头看向康燕,道:“康女士,你说呢?”
“两位,你们大早上来我家,就是向我们发难吗?”康燕反而质问道:“悠逸是我的女儿,她丢了我们也很着急,只是一时没有找到,我很感谢你们收留了我女儿,但是你们不能反过来怀疑我们故意抛弃孩子吧!若是你们仍然持有这种观点,就请从家离开,这里不欢迎你们。”
康燕的话语是带着尖锐的义正言辞,一时间让沈夏云怀疑是否是他们猜错了。
但沈夏云很快便排除了这种想法,从昨天到今天,他们的态度变化都很奇怪,而且这种尖锐的态度下,却隐藏着慌张的目光,这一定有问题。
沈夏云目光凌厉的看着康燕,道:“程先生,还有康女士,你们究竟在害怕什么?担心我们看穿了你们想要将自闭症女儿丢弃的真实想法?将她丢在福利院门口,是不是想着反正会有福利院收留她,总不至于饿死,你们不想要她了?”
康燕似乎被沈夏云逼问到了极点,她厉声反驳道:“我没有。”
“你没有?”沈夏云眯了眯眼睛,仍旧看着康燕,她道:“我们捡到悠逸的时候,她穿着一身崭新的白色羽绒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洋娃娃一样,但是反观你们,还有你们的儿子,衣服都显得破旧,显然是已经穿了好多年了,你们不是因为即将要丢弃她,深感愧疚才给她买的新衣服吗?”
“我没有……”康燕大口呼吸着,显然是气氛到了极点,她指着门口的方向道:“两位,如果你们执意这么认为的话,我们家不再欢迎你们,带着你们的东西,离开这里……”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沉默到了极点,徐则和沈夏云没有动,依旧和这对夫妻对视着,想要看是谁先败下阵来。
谁也没有注意,卧室的房门是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探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客厅里发生的事情。
“两位……”
正待徐则想开口说话以打破这静默的氛围,程勇却率先开口了。
“够了,真的够了……”忽然间,程勇面容奔溃,他扯着嗓子,声音沙哑道:“我不想再说谎了,你们说的对,悠逸是被我们丢弃的,她不是自己走失的,我们不是人那……”
“程勇!”康燕用尖细的声音叫着:“你疯了,干嘛要跟着他们一起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话说八道你自己清楚!”程勇索性破罐破摔了,他道:“燕子,悠逸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已经做过一次错误的决断了,不能再错下去了!”
康燕怔怔的看着程勇,仿佛不能相信对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双目赤红道:“程勇,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这件事情的错全部归到我一个人头上了吗?别忘了,丢弃悠逸,这可是你决定的,你现在倒想做好人了,悠逸是我怀胎十月,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难道不痛苦吗?你现在的意思,倒是想指责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程勇见康燕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了,赶紧将她抱住,声音软了几分道:“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不忍心了,你说的对,悠逸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很痛苦,我是她爸爸,我也很痛苦,所以,我们不要再错下气了,就算她有病,她也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得照顾她。”
“你以为我不想照顾她吗?”真相已经说出,康燕的面上再也没有之前的尖锐刻薄,之前强壮出来的坚强全然溃败,她奔溃道:“可是我们要拿什么照顾她?就凭我们两个每个月加起来才五千块的工资吗?锐泽不上学了吗?你的病不吃药了吗?悠逸现在还小,我们也年轻,可是以后呢?谁来照顾她?还不如趁早将她送去福利院,这样也许还会有好心人家收留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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