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秦初雪沿着街道一直走,路过酒吧后门的时候有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子蹲在路灯下呕吐,吐完之后就靠着路灯坐下来了,嚎啕大哭,脸上布满了泪水,头发被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黏在脸上,妆花成了一坨。
我想,这大概又是一个失恋了的人吧。
我没有管她,我自己都顾不过来。
我面无表情的走过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裤腿,哭着说:“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我都听你的,你想干嘛就干嘛,求求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她抓得很紧,我迈不开步子,只好蹲下身去,用力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抱歉,你认错人了。”停顿了一下又说:“好好爱你自己。”
说完之后抬脚大步向前走,不理会在背后不停哭泣的她,我不愿意看着这样的人。
这会让我想到我自己,想到那些在没有林枣的日子里作践自己的我。
“怎么?难过了?想到以前了?”秦初雪跳到我前面,倒着走路,边走还边说:“帮我看路!”
“嗯,有些像看到以前的自己。”我刚说完就看见她快要撞上防护栏了,急忙又喊:“哎!往右一点点,你的右边。”
“哈哈!谁这辈子没爱过几个人渣啊!”
虽然她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但是我还是看见她眼里泛起的泪光,衬得眼睛亮闪闪的。
我有些想骂她,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她是个女孩子,我不能这样对她。
她看我很久没回她,蓦地停下脚步,看着对面正在播放着的金夫人婚纱的宣传片。
“对不起。”她说。
“没关系。”我也抬头看着那个宣传片,强调道:“但是真的,林枣不渣,她很好,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女人。”
她也沉默了,宣传片放完之后她问我:“你知道你为什么忘不了她吗?”
没等我回答,她自顾自的又开始说:“因为你不甘心,不甘心她就这样走了却什么解释都没有给你。你总觉得你还放不下她,但其实你放不下的只是那个一直强迫自己不要放下的你自己,你也只是被自己感动了而已。这世上哪有什么永恒,哪有什么忠贞不渝的爱情。”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偏过头去看她,发现她脸上布满了泪痕。
“我一直都相信那句话——时间和新欢,忘不了只是因为时间不够长,新欢不够好。”
从下午在火车上遇到她之后,我一直都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忘不了林枣,还是说我真的只是被自己感动了而已。
“只是她选择了新欢,我选择了时间而已。”我说。
“不,你没有选择时间,你只是把用来等新欢的时间顺便用来遗忘而已。”
“好吧。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住哪个小区?”
“青木苑,你呢?”
“橡树湾。”
“挺近的啊!”
“是挺近的,就在隔壁。”
我送她到她家小区门口之后就回了我家,刚一进门我的大饼就跳到了我身上。
大饼是一只狸花猫,身上是黑白灰三种条纹,虽然四条腿都是黑色的,但只有一只爪子的肉垫是黑褐色。和林苑离婚后我就养了它,一个人太寂寞了,我需要一个生命陪我一起度过这漫漫长夜。
以前我和林枣也想养一只来着,但是大学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心思,毕业了之后又整天忙着工作,回家时已经累得像死狗一样,再说那时候自己都养不活,哪里还顾得上养宠物。
大饼的头在我手掌上蹭了蹭,喉咙发出舒服的咕咕声。
它特喜欢跟着我,我上厕所它就蹲在我面前,我泡澡它就蹲在浴缸旁边,我睡觉时它就趴在我枕头边,我坐阳台看书时它就坐在我腿上。
只要我在家时,它就一刻也没离开过我。
我轻轻亲了一下它的额头,把它放在沙发上。
房间里一股浓浓的猫屎味。
我去了阳城三天,这三天没有人帮我照顾它。
它碗里面的猫粮已经没有了,猫砂也没有人清理。
我有点心疼它也觉得对不起它,从我把它捡来之后我就没好好照顾过它,总是饿肚子,这次它又瘦了好多。
我把窗户都打开,顿时鼻子好受了很多。
等把房间和自己都收拾好了之后已经将近三点半了,可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突然很庆幸这几天不上班。
不用早早的就爬起床,匆匆洗漱之后挤进像插竹笋一样拥挤的散发着各种气味的地铁,不用在进公司时提醒自己记得打卡以免错过全勤而丢失全勤奖,也不用面对公司里各种各样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我醒过来时天已经很亮了,窗台上的米兰叶子被阳光照得发亮,有些晃眼。
大饼蹲在窗台下的阴影处,我转头发出的声音惊醒了它。
“喵!”
它冲我叫了一声,我知道它是饿了。
“别急,等下就给你弄吃的。”
立起身子,昨天喝酒了,头有些痛。
我刚把猫粮从柜子里取出来,它就从窗台下跳起,奔到我脚边,一直喵喵喵不停的叫。
我把猫粮倒进它的碗里,看着它一边吃一边发出咕咕的声音。
我把我之前珍藏起来的为数不多的和林枣共同拥有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皮夹里和她一起照的双人照,床头上她给我买的香水,在一起的第二年她送我的手表,还有第三年她送给我的一条灰色格子围巾。
真的为数不多,我把家里全都搜罗了个遍也只找出这寥寥几样东西而已。
对了,还有我的所有衣物洗漱用品。
我从阳城回来之后没多久,她就把我的东西一件不落的全寄给我了,包括我送给她的那些。
她应该是什么都没留下,反正她也不稀罕。
我把那些东西全都堆在一起,用一个袋子打包,放在门口,准备拿去扔掉。
反正她也已经结婚了,我也没什么好念想的了。
那些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她想到极致只能用手解决的日子我终于决定要放弃了。
可我走到门口又有些舍不得了。
胃里突然传来一阵一阵的绞痛,仿佛有人用手抓住狠狠地拧。
捂着胃蹲在门背后,脸上爬满密密麻麻的细汗,大饼在旁边不停地叫。
眼睛已经有些恍惚了,有种我已经撑不下去了的感觉,仿佛已经看见了我的灵魂离我而去。
秦初雪到的时候我已经有些缓过来了,但还是很痛。
她一进来就看见大饼站在我脚边昂首斜视着她。
她有些愣住了,然后蹲下去摸着它的头,却对着我说:“这猫好可爱!叫什么名字?”
听了她这句话之后大饼傲娇的转身就走了,留下她一脸的懵逼和尴尬。
“大饼。”我说,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给她:“穿上吧。”
“大饼?”她有些诧异,又偏头看了一眼大饼,说:“因为它脸大吗?”
“嗯。”我偏过头假装咳嗽,借此来掩饰我不会取名字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尴尬。
大饼虽然是狸花猫,跟了我之后也经常会饿肚子,但它依然长了那么大,并且那么胖。
这是我第二怎么想都想不到原因的事情。
第一件是林枣离开的原因。
“这个名字很符合它。”她点头,显然很赞同我。
“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然后等你来之后再对你做一些坏事吗?”我边走边半开玩笑的问。
“不怕。我相信你不会。”她绕过我走进客厅,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面,“我给你买了药和粥,你先喝粥。我给你弄点热水,饮水机在哪里?”
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走过去,“你这水是什么时候的了?”
“姑娘,我昨晚才回来的,你觉得呢?”我在沙发上坐下来。
“那你还是别喝了,我去厨房给你烧点热水。”
她进去片刻就走了出来,一脸无语的看着我:“你厨房什么都没有,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解释:“本来是有的,但是昨天回来就清理了。”我向门口指了指:“喏,就在那个塑料袋里。你不用烧水了,我直接就可以吞下去的。”
“不行,几分钟就可以了,你等等。”
说完她就又钻进厨房,我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发呆。
大饼也从我的腿上跳下去,奔进厨房。
我从这里可以看到,它一直在蹭她的腿。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这样喜欢她,明明她从进来到现在只说过两句关于它的话,而且还是对我说的,更何况还有一句话是带有吐槽意味的。
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来这里陪伴过它,也可能只是因为她刚才夸了它。
在我走神的这几分钟里,秦初雪已经把水烧好了。
“先冷会儿再喝。”
我点了一下头,突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打我电话。本来也不是那种喜欢寻根究底的人,但是没来由的想要知道。可能是因为承受痛苦的时候接到一个人的电话,可以告诉对方自己现在的情况,那是一种特别幸福的感觉,感动到想哭,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于是我问:“你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
“因为我感觉你可能需要人帮助。”她眨了一下眼睛,转而低头轻轻给大饼顺毛:“很神奇是吧?我也觉得。”
我轻轻笑了笑:“是很神奇,感觉像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
“我怎么不知道我妈这么强,生双胞胎孩子可以先生一个,然后好几年以后再生一个。”
我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一脸懵逼的看着她。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抱着大饼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大叔,假期有什么安排?”
“我啊,在家待着吧。”
“在家待着?那多无聊!要不你和我出去玩玩吧,我有些同学聚会,正好让你过过年轻人的生活!怎么样?”
她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眸子里带了些期待,还隐藏了一丝请求。
面对着这样的她,没来由的心一软,“好吧,什么时候?”
“耶!”她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V字,“今天下午四点半,木樨酒店,吃完饭之后还要去大富豪唱歌!”
说完之后又开始撸大饼,弯下腰去亲了亲它的额头,“大饼啊大饼,你主人怎么那么好呢?”
我听见从它喉咙里传出来的咕咕声,看来它很享受美女的爱抚。
许是因为胃的问题,大脑思考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后知后觉发现好像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
她自顾自的和大饼玩,一时间我们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又陷入了尴尬的气氛。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胃就不疼了,身体的疼痛一消失,紧绷的精神就开始慢慢松懈下来,有些犯困。想要睡觉又不好意思撇下她。
我站起身走到电视旁边,手里端着键盘,“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实在不知道要拿什么招待你。你有什么节目想看吗?
她抬头看着我:“你看什么我就看什么。”
“那我给你放个喜剧片吧,你先看着,我出去买点东西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她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说我一个陌生人在你家里不太好,万一你要是丢什么东西了,我……”
“哈哈!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呢,我家也没什么东西,你看得上什么只管拿。乖乖的在家等我,十分钟就回来!”
我刚说完这句话她的脸就变得绯红,呆呆愣愣的坐下去。
其实我出门还有两个原因。
一是和她待在一起有些莫名的窘迫,二是因为林枣。
群里又在说她和程卿了,他们两个从发出请柬以来一直占据着我的微信群。
因为林枣不在这个群里,所以他们毫无顾忌的聊着她,仿佛就像是说给我看的。
聊完她和程卿,又开始聊她和我了。
从家里出来我就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上面显示着最新的消息。
——其实她和城西分开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意外,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就觉得他们就应该是会从校服走到婚纱,然后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每天柴米油盐,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可没想到他们还是分开了。
这句话打出来之后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董子骏跳出来说:可惜大学没有校服。
是啊,大学没有校服,所以我和她不能从校服走到婚纱,不能白头偕老子孙满堂,不能每天柴米油盐一辈子。
又出现了一条新消息:我真的不敢想象那段时间城西是怎么过来的,她一个解释都没有给他。
我那时快要死了。
我在心里默默回答,董子骏就在群里回答:他那段时间快要死了。
我:……
交友不慎。
他又说:不过那都过去了,现在他们各自都好好的,这也挺好的。
我:终于说了句人话。
群里有人问董子骏:董子骏你什么时候回去?昨天城西一个人先走了,你说他会不会做什么傻事啊?
他回:放心,他不会。
我在心里夸他还没夸完他又说了:他这种社会的蛀虫怎么可能舍得脱离宿主。
我:……!,这他妈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悲伤的氛围,被你这个龟儿子几句话就破坏了!
只见他又说:我怎么感觉背后凉凉的,好像有人在骂我?
我:老子在骂你这个混蛋!
群里却没有人再回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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