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闻着她发丝间清淡的香气,藏在长睫下的眼神沉敛下来,心疼不已。
没过多久,蒋秀敏拉着购物的小拖车回来。
宋遇安今天心情很好,听到开门的声音,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踢踢踏踏得往客厅跑。
蒋秀敏看到她毛手毛脚的样子,忍不住蹙眉,“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越活越回去了是不是!”
“妈,菜都买了吗?”宋遇安从她手里接过小拖车,急不可待得往帆布袋子里面打量。
蒋秀敏刚要说话,余光瞥见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另一个身影,先和对方点头打了个招呼,这才回答女儿,“买了,能不买么,你弟刚一回来你就高兴成这样,我要是不买他爱吃的菜,你还不得跟我翻脸?”
“我哪敢啊!”
宋遇安赶紧回头跟‘弟弟’解释,“你可别听妈瞎说啊,你不在,我一个人要尽两个人的孝,对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让我站着我都不敢坐的!”
从容笑着道:“你对妈好,妈都跟我说了。”
听到从容管自己叫‘妈’,蒋秀敏心里隐隐刺痛了一下,强颜欢笑着点头:“可不是,我经常和遇哲念叨你对我好,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说完,她便转身进厨房准备午饭。
宋遇安回头跟‘弟弟’眼神示意了一下,随后随着蒋秀敏一起进了厨房,她从母亲的肩膀上方探头靠过去,“妈,怎么感觉你好像有心事似的?”
“我能有什么心事啊?你别胡思乱想。”蒋秀敏正塑料袋里的菜拿出来分类,好像是在用忙碌掩盖自己的心慌意乱。
宋遇安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母亲看到遇哲,甚至还没有她那么激动和欢喜,这也不应该啊……
“妈,你是不是和遇哲吵架了?”她不是昏睡了三天么,该不会是这期间遇哲惹妈生气了?
蒋秀敏低下头用手背擦着眼角的湿润,声音也没刚才那么自然,“怎么可能?你弟弟都二十好几的大人了,我还能跟他吵什么,再说,他现在哪哪儿都好,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宋遇安鼓着嘴,皱着眉头认真想了想,又问道:“你有没有催他相亲?就像是你催我那样?妈我跟你说啊,遇哲明年才毕业,人家现在一心都扑在学业上,你可别拿什么相亲啊结婚的事情让他有压力,等明年他……”
咚!
蒋秀敏手边的肉块跌进洗手池里,她的手指被刀尖划出一个血口,血水飞快得从伤口缝隙间渗出来,眨眼便凝成大颗的血珠顺着指尖滑落。
“呀,遇哲!快拿医药箱过来,妈受伤了!”宋遇安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得抓住蒋秀敏的手往水龙头底下送,再一抬眼,就看到蒋秀敏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掉个不停。
宋遇安更加着急了,“哟,怎么了这是?疼得厉害?我和遇哲陪您去医院吧?”
她这么一问,才让蒋秀敏勉强收起失控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哝哝道:“这点小伤犯不着去医院,弄个创可贴止血就行了。”
宋遇安转过头往门口看,还不见‘弟弟’拿着医药箱过来,她‘啧’了一声,脚步急急得走出去,刚转身抬头,就看到神情着急,手足无措站在客厅里的‘遇哲’。
从容这一辈子,好像很少遇到过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候。
医药箱在哪?
宋遇安皱了皱眉,“你怎么还杵在这儿,医药箱不就放在老地方吗?你赶紧拿来,妈她手指还流着血呢!”
从容依旧不动,他迷茫得看着她。
厨房里,传来蒋秀敏的声音,“安安啊,你去找找,看看是不是我上次用了之后放在别的地方了。”
宋遇安应了一声,赶紧往沙发那边走,拉开茶几下的第一层抽屉便看到那个半透明的小药箱。
“不是还在这儿吗?”她嘀咕着,把药箱拎出来。
从容就站在沙发后面,一脸无奈道:“抱歉,我一时没想起来。”
宋遇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可也来不及说什么,脚步已经本能得朝着厨房走去。
包扎好伤口,蒋秀敏也没法儿再做饭了,宋遇安平时偶尔给她打下手,但仅仅会做的菜也就那几样,什么糖醋里脊、什么宫保鸡丁都属于‘硬菜’,以她的厨艺段位还不行。
“要不……出去吃吧?”从容一脸歉意得站在门口。
宋遇安也有这个打算。
蒋秀敏摇摇头,“菜都买回来了,不吃也是浪费,要不就让遇安做,遇哲啊,你给你姐姐打个下手。”她真的是顺嘴说出来的,刚一说完,自己先愣住了,眼神呆呆得望向从容。
谁知,从容很自然得点了点头,“妈,就按你的意思来。”
厨房不大,宋遇安和从容成了主副手,蒋秀敏自然就退下阵来,把地盘儿交给这对……
这都什么事儿啊。
蒋秀敏思绪一顿,叹着气往自己卧室里走去。
她的房间里布置得很简单,深褐色的实木床、一个斗柜一个衣柜并排靠墙放着,还有一个小木桌放在墙角,上面立着两张黑白照,左边的是五官线条硬朗,眉目却又慈祥的是老宋,右边照片里正在微笑的少年是她的儿子遇哲。
蒋秀敏坐在桌前,心里难受极了,凝噎着久久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整理好情绪,抬起眼看向左边那张照片,“老宋啊,咱们女儿生病了,你可得保佑她早点好起来,这个小从啊,是个好孩子,可咱不能亏待他不是?安安心里苦了十一年,我都知道,我比谁都清楚,可你说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照片里的老人纹丝不动,只是安安静静得看着这个世界,他是蒋秀敏的一分牵挂,一分思念,一分寄托,一分期盼。
好像因为老宋,她对死去之后要去到的世界也不感到害怕了,因为她知道,不管是哪里,老宋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
还有遇哲……
她那个懵懂、莽撞、少年意气的儿子。
“遇哲啊,”蒋秀敏的视线缓缓转向右边那张照片,眼泪婆娑,恍惚间仿佛还能看到儿子似与自己对视,“你姐姐她当年什么也没错,错的是我和你爸,是我们不该不相信你……是我们不好,你在天有灵,就保佑你姐姐这辈子平平安安,和小从两个人幸福快乐得过下去吧,妈妈以后去找你,给你赎罪,好不好啊?”
……
厨房里。
宋遇安正按照平板电脑上的菜谱步骤切肉丝,这糖醋里脊要求肉丝不能太细太窄,否则肉条裹了面粉和蛋液之后形状会不好看,她按照图片上的指示估摸着切,一刀下去,至少得先犹豫个三五秒。
从容在一旁看着,不由发笑,“遇安,你这样切,我们只能赶上吃晚饭了。”
宋遇安没回头,问道:“你叫我什么?”
从容错愕,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很好得代入‘新身份’,无奈一笑,“姐。”
“臭小子,出国读几年书,皮痒了是吧!”宋遇安转过身来,手里握着的那把刀晃了晃,磨着牙威胁道:“你吃了几年国外的饭个子窜了不少,可不代表你姐我打不过你,别在我面前嚣张,不然有你受的!”
从容偷偷捏了捏眉心,他还真是没想到宋遇安和宋遇哲姐弟俩相处的时候,会是这么‘战火激烈’,随时有一触即发的可能。
果然印证了一句话,妹妹是上天给哥哥的情书,弟弟是给姐姐的战书。
他突然发觉,自己能看到宋遇安从未示人的‘另一面’,也还不错。
这顿饭磕磕绊绊得做完,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宋遇安去卧室里叫母亲吃饭,才发现她等得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你们姐弟俩没把我的厨房给拆了吧?”蒋秀敏坐起来,眼睛还有点儿红肿,她揉了揉,指尖触到一片湿润。
宋遇安看着她,有些奇怪,“妈,你怎么了?又哭了?”
“没有,眼睛有点儿痒。”蒋秀敏胡乱找了个借口,穿上拖鞋便催促着女儿出去,“走吧,吃饭去,别让你弟弟等太久。”
“您跟他还客气什么,你是他亲妈,吃饭当然得等你,这是天经地义的!”宋遇安道。
蒋秀敏扯着她耳朵捏了捏,“你这丫头说话小点儿声,咋呼什么!”
宋遇安被拧得耳朵疼,嗷的叫了一声,求饶道:“妈,我错了,错了,您儿子现在回来了,您可有人撑腰了,我不敢惹您啦!”
“哼,知道就好!”
蒋秀敏先一步走出房门。
宋遇安落后半步,余光瞥见墙角那个小木桌,她身形一顿,又转过去仔细看了一眼,桌上摆着一张老宋的黑白照,他好像在笑。
从容看到两母女走过来,笑着道,“妈,吃饭吧,都是姐做的,我偷偷尝过了,味道很不错。”
蒋秀敏还有些不太自在,点点头,便坐在平时坐的那个位置,招呼道:“遇哲,你也坐,这都快两点了,你肯定饿坏了吧,多吃点。”
“哎,只闻新人笑,谁闻旧人哭啊,妈,我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怎么不见您心疼心疼我啊!”宋遇安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嘟囔。
蒋秀敏横她一眼,“这几年我天天让你在家吃饭,每天换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还不够心疼你?哪像你弟弟在外面上学那么辛苦,那美国的汉堡薯条能有营养吗?能跟家里的饭菜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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