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华明来说,探寻意识的奥秘和挽救昏迷、脑瘫的人是十分有意义的事,而他也深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正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他确认自己并不仅仅是出于建功立业的强大欲念,而是怀着慈爱关怀之心被驱动前行,正如他选择的心理学和脑科学,无疑是为了帮助世人解除痛苦,通往幸福自由的。
那么他们现在正做着的事情,说充满宏大理想和大爱并不为过。不过如果不想被吹捧为伟人,不想带上那虚荣的高帽,那为了实现自己和他人的幸福目标而去探索实践,会是个比较接地气的说法。也正为着这个目标,梦境团队日夜专注在那些布满医学仪器的房间里。
这天的天气很好,科研楼的天窗透进来柔和的阳光,映衬着这个窗明几净的房间,散发着冷静和温暖融合的气息。
除了仪器的滴答声,周围异常静谧。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病房,而是一代人工智能造梦机器人DR-01的研究实验室,这里就是华明的科研团队的实践场所,今天夏天首次参与临床实验。
此时,华明神情有点凝重的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闪着智慧光芒的深黑眼眸注视着眼前躺在实验床上的志愿者。
“人可以被毁灭,但绝不能被打败。”夏天拿着患者资料,站在华明旁边。
“所以他要在被打败之前先毁灭自己。”华明接着说道。
“或者说,他是被自己打败了。”夏天读着患者资料,“毕帆,男,22岁,社交焦虑障碍,伴抑郁,强迫症状。第二次试图自杀……”
“这是前天从市医院转送过来的患者,是他妈妈同意参与治疗实验的。他的家庭情况不太好,父亲早年肝癌病逝了,母亲去年被公司裁员了,现在在一个小饭馆做清洁工作,收入微薄。”程恩说明。
“幸好抢救及时,没有失血过多,没有生命危险。给他做过全面检查,大脑神经递质5—羟色胺和去甲肾上腺素低于正常值,多巴胺水平偏低,伴有性生理异常……”
“他日常的情况都跟他身边人了解过了吗?”夏天问。
“他已经两年没走出过家门,几乎没有朋友,以前的同学也很久没联系过,他妈妈提供了他少量写在本子上的‘日记’。”
说着,程恩把几页零碎的稿纸递给夏天。
说是“日记”,不如说是可能某些时候情绪来临随便记录下的想法,那歪歪斜斜的字体,似乎是在不太平滑的案子上写的,肯定不是正儿八经在书桌的记录。或许是在床头,或许是某个草坪地上,不过,他已经许久没出门,也很久没见阳光了。
夏天认真看着那些文字,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在囚笼里挣脱不出来的灵魂。
《真真假假》
“真作假时真亦假,假着真时假亦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生如梦,梦醒归尘。二十个春秋,大梦一场,是否有归属,是否有阳光?我竟已经不知。
我的学业,朋友,这些真的存在?我需要梦想吗?似乎并不重要,是否有真情?我已感受不到,如果我是如此的令人讨厌,那么希望他们不要再来打扰我。那些嘲讽,压迫,为什么要靠近我,我讨厌你们,请远离我!
也许只有网络是唯一归宿,让我在此终南山吧!来到网络这个有喜有悲地世界,如此的自由,有趣,在这里我有了畅快呼吸的空间。家人的言语,老师的教诲,亲友们的忠告,同学的劝解,这些都毫无意义,他们的言语不是关心,只是想嘲弄我,为何这样?我不想知道,我曾努力想知道,想做好,但无论如何,我都做不好。
是喜?是悲?我不知道,我只想就这样安静的,不再被打扰,很好。
日志是我最讨厌的事情,今天我就好好说说自己的心理话,离开你们,我其实也不是那样的伤悲,我甚感快乐。”
《家》
“往事如尘恨如烟,风雨飘落尽洗还。江山自有圣贤坐,小楼破竹合家欢。”
《亡情》
“六载秋风两茫茫,八月中秋自思凉。此生若在岁月度,勿忘今日悔断肠。”
《困》
“寂寥枝头枯蝉鸣,轻弦萦绕入梦境。晓来秋风谁与度,餐前共饮相知情。”
……
“多么有才华的一个孩子。可惜了……”夏天一声叹息。
“是啊,他还是文科高材生。”华明说。
“听他妈妈讲述,他还有怕光怕声响的状况,对家里人他都不乐意说话。”程恩接道。
“他这么长时间关自己在家里,不愿跟外界接触,想必是受到了一些人际方面的困扰,而且可能那些伤害和某些声响有关。”
夏天托着下巴,在思索着。
“现在机器人在分析他的梦境,这两天他的梦呈现的都是一种灰色苍凉感。”
华明说着,程恩把梦境的图片递给他们。似乎在讲述一个故事,在一片看着冰冷寒冬的森林里,奇形怪状的树枝上挂满了雪霜,没有阳光,到处灰茫一片,梦者置身其中只有一种死寂的气氛。
另一个梦里,梦者看到很多同龄人,似乎是同学朋友,他们有说有笑,其中一个人拉着一辆现实中不曾出现的超级大的板车过来,所有人都站了上去,似乎要去参加一个聚会,他也走上去,可是面前的几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变成黑色的,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在逼他下车。
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的梦境,也是一种充满不安恐惧的氛围。
“他长期在抑郁中,他的母亲没发现儿子异常吗?”夏天问着。
“不是没发现,但是他母亲没有医学常识,他儿子那些生理问题她带过他去看医生,但是那些医生也没有心理常识,只说这是他青春期正常现象,他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所以一直拖延问题,后来亲友建议带他看心理医生,但这孩子也不愿看,直到严重抑郁,产生轻生念头……”华明答道。
“无知实在可怕。所以现在的院校都普及心理常识是一种进步。”夏天轻叹。
“很多抑郁的人在梦境会有欢乐的情景,这是常人的一种自我调节能力,但看他的梦境,已经是重度情况了。恐惧已经深入他内心,把潜意识的积极能量都熄灭了。”程恩说道。
“所以他才最终选择自了,因为无论现实还是梦境都充满他无处可逃的恐惧感。”华明说。
“他的母亲应该也是一个因素,如果得到一点家庭的支持,他起码还有个港口。”
夏天从经验作出如此判断。华明点头。
“他的母亲文化程度不高,对他的情况确实关心不到,而且接触的事物和观念都相差太远,虽然是一家人,却几乎没什么沟通。他母亲反映家里事情都是她包揽的,她只是希望他好好读书,但结果却变成这样,她也是想不明白。”
“也应该跟他母亲做下心理辅导。”
“是的,程恩跟她聊了。”
“我了解的情况就是华明说的,她没时间也没耐心关心儿子,她也很无能为力,一个见识不多的传统女性,有些结很难解开。她跟我谈了她平常对待儿子的方式,家务事从来都是她处理的,做好饭叫几次吃都不吃,还常发脾气。但是如果自己出外,又担心他自己不会做饭吃。很显然,这些情况你们在咨询中也遇到不少吧。”
夏天苦笑一下。
“典型的生存焦虑投射。很多父母其实从不打算让孩子离开自己,他们不是害怕孩子离开自己不能独立生存,而是害怕孩子离开自己自己不知怎么生存,是他们需要孩子更多,而不是孩子需要他们更多,不独立的是他们,所以很难放手培养孩子的独立性,因为这是他们需要的——捆绑生存。”
“而且很不幸的,他们的孩子在青春期遇到不少问题,他们又不了解原因。”程恩接道,“我也只能一步步帮她理清问题,她现在是明白了自己过度保护的坏处,也知道儿子抑郁的一部分原因,改变还需要时间的。”
“看来他醒来后,要跟他好好做个咨询。”
夏天看着华明,“看你的了。”
他微微一笑。
“他的情况也比较典型,我会先跟他聊聊他的心理困扰,结合机器人造梦代替传统催眠效果应该会很好,在系统脱敏方面也可以有帮助。”
“嗯,我赞同。”
对于机器人的能力,众人充满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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