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晋抬头望向魏小聪，对她久居国外不回也有了疑惑。
“卖不卖，现在话事权在聪聪身上。”
魏彦对赔偿款多少都没所谓，象牙村能开发是村里的喜事，但他将决定权交给了魏小聪。
决定权落在魏小聪手里，韩晋仅仅是挑了挑眉，抿着唇没有多加游说，也不打算拿大老板的权势欺压她。
天边的乌云还没有完全散去，虽然没再继续下雨，林素梅还是塞了把藏蓝色的长柄雨伞给魏小聪，生怕她淋雨。
“韩总，我家这头是上街，一直往下，在城门的尽头，便是下街。”
魏小聪拎着雨伞悠然地戳着地板慢悠悠地领着韩晋往下街走，眉宇尽是明媚的笑意，陷入了童稚的回忆，
“小的时候我常常是上街跑下街，有时候是和小伙伴玩，有时候是捏着几毛一块的到城门下买甘蔗或是麦芽糖，那些卖小零食的老奶奶、老爷爷常常挑着扁担在那儿支摊。”
韩晋觉得有点闷热，脱下外套勾在肩膀处，放慢着脚步跟着魏小聪穿过上街，似是看见了她的童年。
魏小聪也不等韩晋搭话，自顾自地说着笑着。
“那个时候总觉得满村里乱窜是很幸福的事，有时候坐在家门栏上远远地望着尽头的城门，隐隐地看见那些买卖的扁担，都觉得很有滋味。”
“那个时候这条上街和下街便是我的整个世界，觉得很宽阔，觉得充满了人情味。”
“嗯，嘴馋的小胖妹，能吃上各嘴零食总归是幸福的。”
韩晋笑了声，站在城门下，抬头注视着依然晶亮的黑白小点相间的麻石，伸手摸了摸，冰冰凉凉。
“据说这城门在日军攻占象牙村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大门紧锁再堆上层层沙包，抗争的就蹲在下角这个狗洞举枪横扫，老弱妇孺便上街下街地藏匿，在村尾还有一口井，据说当时也是藏匿的场所。”
小时候吃着小零食坐在城门下她还听了不少村里抗争的事迹，小小的心灵装满骄傲。
韩晋站在城门左侧，望着在右侧蹲着身子打量她口中小小的狗洞的魏小聪，从她骄傲的语气中拼凑当年抗争的景象，
“城门事迹多，除了抗日也见证了一辈一辈人的生生息息。”
见韩晋赞赏城门事迹，魏小聪好看的唇角弯了弯，站了起来侧了侧身子指向她不远处耸立在天空中的灰黑色角楼，继续介绍到，
“那座四角楼，看见没有？”
“三层高的楼层，中间设计了一个四方形的天井，天井中间还真的有一口可供饮水的水井，顶端的四个角就是抗日时期建造的哨站，当年打日本鬼子埋伏在哨站可说是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韩晋随着她的话语也抬头望向四角楼，微微地眯了眯眼，视线重新落在魏小聪身上，等待着她的下文。
迎上韩晋灼灼眸光，魏小聪偷偷地咽了下口水，嫣然一笑继续说，
“现在四角楼里面呢还住着好多人呢，大部分都是一个姓氏的宗亲，住在里面的人好像也自成一个村了。”
“你……你干嘛？”
魏小聪白皙的手原本还指向四角楼，话语刚落下却见韩晋踏步走到自己眼前，慌忙收回手指，微微地往城门靠了靠，后背抵在冰冷的麻石上，让她冷不丁地瑟缩了下身子。
“没有其他要跟我说的？”
韩晋是等了又等，依然等不到她的自述，唯有再次主动出击。
魏小聪整个身子已经贴在麻石上，韩晋尽管站得挺拔笔直，她却觉得只要他稍稍探探身子，两人便会零距离接触，一想到两人零距离接触瞬间脸红耳赤，结巴着问，
“说什么呢？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说话么？”
“呵”地轻笑了声，原本超在裤袋的手撑在麻石上，韩晋微微的弯下身子，灼热的呼吸便喷洒在她鼻尖上，压着嗓音问，
“你一直知道当年救你的人是我？一景开幕晚宴上你一副迷妹的模样原来我没有看错？”
两人离得很近，韩晋鼻尖隐隐地嗅到丝她身上的清新冷冽，忽地又自我低笑了声。
他似是对她身上的味道愈来愈着迷。
瞪着眸子，魏小聪看着他逼近的身子，小手无措地抓着光滑的麻石，心脏“咚咚咚”地急促跳动，咽了口气才承认多年来的小秘密，
“嗯，知道，一直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怀揣着感激和崇拜试图靠近，才会让某些念头肆意生长，才会让某些偏颇发生。
正是午后酣睡时刻，整个村子静悄悄，偶尔残留的雨滴滴落在地板上“哒”一下响，瞬间又恢复了宁静，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相互映衬在瞳孔之中的彼此。
听到肯定的回应，韩晋满眼星光，笑意渐渐地从唇角蔓延。
冥冥之中会相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知道是我救了你，什么感觉？”
虽然早已能猜测一二，韩晋却依旧像个黄毛小青年般执拗地要她亲口说，要亲耳听见自己想听的话语，躁动在胸腔震动。
什么感觉？
魏小聪的心情远比韩晋认为的要复杂得多，因为当年绑架案牵扯的并非单单是两个人。
“韩晋，如果当时没有发生绑架案，你不会身受重伤常年遭受偏头痛最终退出缉毒队，你当时的女朋友也不会在最灿烂的年华香消玉殒，否则，现在的你政途早已经闪耀，或许你和她已经结成夫妻。”
魏小聪的声音很轻很轻，轻轻地落在韩晋心窝上却让他渐渐地笑容凝结，远山眉渐渐地拧成团。
“沈二为了报复我爸踹掉毒窝又抓了他弟弟才会恶意横生绑架我，虽然当年我小，我却觉得我爸很了不起，不顾生命安全抓了坏人，但是因为我而连累了你们两个，甚至死伤，我很抱歉，很内疚。”
“缉毒神捕手，不仅是我爸的偶像，也是我的偶像，但是因为我，一个神捕手消失了。”
魏小聪这些年来曾无数次设想如果没有绑架案，没有营救深陷危机的她，一个神捕手不会消失，而是会做出更大的成就。
“没有如果，绑架案发生，即使你不是人质，或许只是一个老妪，我和她都会奋力去营救，即使牺牲，于我们而言也是一种荣耀，我们穿上制服的那一刻起，就将生命交付给了时光，交付给了正义。”
眸光灼灼，声调铿锵有力，韩晋抿唇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心疼她内疚的心思。
“魏小聪，这事谁也不欠谁，没有内疚没有不安，受害者是你，不是别人。”
“万幸，你依然安好！”
温热的唇珍重地在她额头印上一吻，韩晋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收紧长臂将她紧紧地镶嵌在怀里，似是要用如此用力的动作将她满腔的内疚和不安都压榨出去。
他原本想听的不过是她承认喜欢自己，早年少的时光早已经将自己刻进心田，怎耐是如此让人心疼的心思。
宽厚的胸膛密密实实地将自己包裹，魏小聪将脸埋在他胸口，放纵自己享受他片刻的温暖。
那些不安和愧疚像蔓藤般地缠绕自己多年，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撕开自己的宁静，那些负能量侵占着自己的心思，让自己在多少个深夜里无眠而不安。
“韩晋，其实你说的我都懂，你看我活得不是没心没肺开开心心么？”
道理谁都懂，守护正义必然会付出代价，魏小聪也明白要是有朝一日魏彦牺牲，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荣耀，况且，这些年魏彦也没少因为追捕犯人而受伤。
暗夜吞噬她的宁静，白天她都用正义安慰自己让自己笑得没心没肺。
大手抚上她的发顶，韩晋低头又吻了下她的脑门，缓缓才开口，道，
“搭电梯你从来不敢睁开眼是因为当年绑架案的阴影？幽闭恐惧症？”
医院重逢他窥见她双眼紧闭地搭乘电梯，尔后是秒速地冲出电梯，恐怕都是源于心里的恐惧。
当年他和萧美丽约会路过一栋仓库发现不寻常，里面阴暗仅剩一个透光线的通风口，别说他们伸手敏捷还觉得太过于昏暗，当时的魏小聪还被蒙眼绑在柱子上，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说不恐惧当然不可能。
藏匿许久的恐惧忽地被他撕开，魏小聪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身子。
“过去就让所有都过去，掩埋在时光里，坦然接受，过好当下才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
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咳嗽声，不知道是哪家的老人午睡醒了拖拉着板凳，不算悦耳的拖拉声让魏小聪一个激灵地推开了韩晋，尴尬地缩回了双手，脸颊是绯红的，连耳朵都艳红一片。
被推开韩晋也不怒，跨过了阴暗面，此刻他姿态闲适地一手搭在城门麻石框上，一手插兜，挑眉继续“逼问”，
“偏头痛痛在我身，也痛在你心？五年前你是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安抚我？”
那灵巧的手指在自己脑勺上游离的柔软触感他朦朦胧胧都能感受到，似是倾注了无限的深情，过去他总觉得不可能，此刻却已经是可以理解。
因为纯真的她从愧疚到不安，到希望能缓解他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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